初秋的惠寧宮,庭院裡的金桂開得正盛,細碎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空氣中滿是清甜的香氣。蘇合香提著剛調好的“桂露凝香”站在殿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香盒上的纏枝紋——自上次武惠妃送禮被她婉拒後,這是她第一次主動來惠寧宮,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蘇娘子快請進,娘娘已在殿內等候多時了。”內侍推門時,語氣比往日更顯熱絡,引著她穿過雕梁畫棟的回廊,一路上,宮女們捧著綾羅綢緞、奇珍異寶往內殿送,排場比尋常嬪妃的生辰還要盛大。
蘇合香踏入內殿,便見武惠妃斜倚在鋪著白狐裘的軟榻上,身邊的矮幾上擺著一疊奏折,殿角的銅爐裡燃著昂貴的伽南香。見她進來,武惠妃放下手中的玉如意,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蘇娘子來得正好,剛從江南運來的新茶,你嘗嘗。”
宮女連忙奉上一盞茶,茶湯清澈,入口回甘。蘇合香淺啜一口,將香盒呈上:“娘娘,這是臣妾為您新調的‘桂露凝香’,用庭院裡的金桂與西域的安息香混合萃取,前調是桂香的清甜,後調帶著安息香的溫潤,適合秋日使用。”
武惠妃接過香盒,打開聞了聞,眼中滿是讚賞:“蘇娘子的手藝越發精湛了,這香氣比去年江南進貢的桂花香露還要清雅。來人,把那套‘赤金嵌紅寶的香具’取來,賞給蘇娘子。”
很快,宮女捧著一套流光溢彩的香具走來,赤金打造的香薰爐上鑲嵌著顆顆紅寶,旁邊的香勺、香鏟也精致非凡。蘇合香連忙起身推辭:“娘娘,上次您送的夜明珠臣妾已心領,這套香具太過貴重,臣妾實在不敢收。”
“蘇娘子這是嫌禮輕?”武惠妃微微挑眉,語氣帶著一絲不容拒絕,“我知道你不為錢財所動,但這套香具是專門為調香設計的,爐底有暗格可控溫,萃取香料時比尋常器具更顯功效。你用它調香,才能做出更好的香氛,這可不是普通的賞賜。”
話說到這份上,蘇合香再推辭便顯得刻意。她隻好接過香具,躬身謝恩:“多謝娘娘厚愛,臣妾定用這套香具為娘娘調製更多好香。”
武惠妃滿意地點點頭,話鋒忽然一轉:“近日陛下總說政務繁忙,心緒不寧,我看你上次為貴妃調的‘荷花煙雨’能安神,不知能否為陛下也調一款類似的香氛?最好能讓陛下聞著香氣,便能靜下心來處理朝政。”
蘇合香心中一凜——武惠妃這是想借她的香,拉近與唐玄宗的距離。她沉吟片刻,答道:“陛下日理萬機,心神不寧是常事。臣妾可以為陛下調一款‘鬆風清露’,用鬆針、竹葉萃取汁液,搭配少量麝香,香氣清冷沉靜,能助陛下平複心緒。隻是調香需根據陛下的體質調整原料配比,臣妾需先向尚食局詢問陛下近日的飲食起居,才能確保香氛適宜。”
她故意將“詢問尚食局”搬出來,既表明了為唐玄宗調香的誠意,又巧妙地將此事公開化——若武惠妃想借香做文章,便會因尚食局的介入而無從下手。武惠妃聽出了她的用意,卻也不戳破,隻是笑道:“還是蘇娘子考慮周全,此事便拜托你了。”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武惠妃又與蘇合香談論起西域的香料,話裡話外都在透露自己與西域胡商的聯係,暗示若蘇合香需要稀有原料,她可以幫忙。蘇合香一一應著,始終隻談香道,不涉其他。
離開惠寧宮時,已是暮色沉沉。蘇合香提著那套赤金香具,走在宮道上,心中滿是警惕——武惠妃的拉攏越來越明顯,若不儘快找到應對之法,恐怕會被卷入更深的漩渦。
回到合香居,蘇合香剛將香具交給學徒保管,阿羅憾便拿著一封密信走來:“剛從西域傳來的消息,武惠妃通過胡商購買了一批‘迷迭香’,這種香料有提神醒腦之效,但過量使用會讓人產生幻覺。她買這麼多迷迭香,恐怕沒那麼簡單。”
蘇合香接過密信,上麵詳細記載著武惠妃購買迷迭香的數量與時間。她眉頭緊鎖:“武惠妃若想在香氛中加入過量迷迭香,無論是給陛下用,還是給其他嬪妃用,都可能引發事端。我們必須多加留意,防止她借香害人。”
“你打算怎麼辦?”阿羅憾問道。
“明日我便以調‘鬆風清露’為由,去尚食局詢問陛下的飲食起居,順便打探武惠妃近日的動向。”蘇合香思索道,“另外,你讓西域的胡商朋友留意武惠妃的後續訂單,若她再購買其他可疑香料,立刻告知我們。”
阿羅憾點頭:“我這就去安排。對了,蕭策今日派人送來消息,他近日在長安城外查獲了一批走私的香料,其中有幾箱‘沒藥’,正是你複原‘蘭香’需要的原料。他明日會親自送過來。”
蘇合香心中一喜——“蘭香”的原料中,楚地幽蘭已托胡商尋找,如今沒藥也有了著落,複原“蘭香”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次日清晨,蘇合香早早入宮,先去尚食局找到了林公公。林公公為人正直,又曾受過蘇合香的恩惠,得知她的來意後,便將唐玄宗近日的飲食起居一一告知:“陛下近日常吃油膩之物,夜間偶有失眠,太醫說需清淡飲食,少聞濃鬱香氣。蘇娘子調香時,切記不可用過於濃烈的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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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合香一一記下,又旁敲側擊地詢問武惠妃近日的情況。林公公壓低聲音:“武惠妃近日頻繁派人去禦膳房,似乎在打聽陛下的口味,還讓人送去了幾盒‘桂花糕’。老奴總覺得她有些不對勁,蘇娘子你要多加小心。”
離開尚食局,蘇合香直接去了華清宮。楊貴妃正在庭院裡賞菊,見她進來,笑著招手:“蘇娘子來得正好,快來看看這盆‘墨菊’,是近日從洛陽運來的,難得一見。”
蘇合香走上前,看著那盆墨菊,花瓣烏黑發亮,透著一股雅致。她笑道:“娘娘好眼光,這墨菊不僅品相好,若用來調香,定能做出獨特的香氛。”
楊貴妃聞言,眼中一亮:“哦?墨菊也能調香?那你快為我調一款‘墨菊香’,我倒要看看,這黑色的菊花能調出什麼味道。”
蘇合香正想答應,忽然想起林公公的話,便說道:“娘娘,墨菊香氣獨特,但性子偏寒,若直接用來調香,可能會對身體不利。臣妾建議先將墨菊與蜂蜜一同浸泡三日,中和寒性,再搭配少量沉香,這樣既保留了墨菊的清香,又不會損傷身體。”
楊貴妃點點頭:“還是你考慮周全,便按你說的做。對了,近日武惠妃總在陛下麵前提起你,說你調香手藝好,還為你求了個‘清源縣君’的封號,你可知曉?”
蘇合香心中一驚——武惠妃竟為她求封號,這是想將她綁在自己的船上。她連忙躬身道:“臣妾不知此事。臣妾隻是個調香師,不敢奢求封號,還請娘娘為臣妾向陛下求情,收回成命。”
楊貴妃看著她真誠的眼神,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想卷入這些紛爭。你放心,陛下也覺得此事不妥,已駁回了武惠妃的請求。隻是武惠妃對你的‘重視’,你日後還是多留意些。”
蘇合香心中鬆了口氣,連忙謝過楊貴妃。隨後,她便留在華清宮,開始為唐玄宗調“鬆風清露”。她嚴格按照林公公提供的信息,控製鬆針與竹葉的比例,又加入少量溫和的麝香,確保香氣既沉靜又不會刺激身體。
傍晚時分,蕭策親自將沒藥送到合香居。見蘇合香正在調香,他便站在一旁靜靜看著,直到她將香氛裝入瓷瓶,才開口道:“今日我派人查了武惠妃購買迷迭香的用途,發現她將迷迭香交給了自己的貼身宮女,似乎想混入給壽王的點心裡。”
“給壽王?”蘇合香疑惑道,“壽王是武惠妃的兒子,她為何要在壽王的點心?加迷迭香?”
“恐怕是想苦肉計。”蕭策臉色凝重,“近日壽王因太子之位與其他皇子產生矛盾,武惠妃若讓壽王‘誤食’迷迭香,引發幻覺,再嫁禍給其他皇子,便能讓陛下同情壽王,同時打壓對手。”
蘇合香心中一寒——武惠妃為了讓壽王當上太子,竟不惜犧牲自己的兒子。她連忙說道:“我們必須阻止她!若壽王真出了意外,後果不堪設想。”
蕭策點頭:“我已派人暗中監視武惠妃的宮女,一旦發現她們要動手,便立刻阻止。另外,我還找到了武惠妃與胡商勾結的證據,若她再敢興風作浪,我便將證據呈給陛下。”
看著蕭策堅定的眼神,蘇合香心中湧起一股暖流。穿越到盛唐,她雖曆經宮廷紛爭,卻也有幸遇到了蕭策、阿羅憾這樣的夥伴,在她危難時伸出援手。
接下來的幾日,蘇合香一邊留意武惠妃的動向,一邊加緊複原“蘭香”。她將蕭策送來的沒藥磨成粉末,又用胡商送來的楚地幽蘭萃取汁液,按照古籍記載的方法,將兩者混合,再經霜露浸泡七日。
七日之後,當她打開浸泡香料的瓷罐時,一股清雅的香氣撲麵而來——“蘭香”終於複原成功了。這香氣不同於其他香料的濃烈或清甜,而是帶著一股淡淡的蘭草香,仿佛置身於幽靜的山穀之中,讓人身心舒暢。
蘇合香將“蘭香”裝入特製的瓷瓶中,心中滿是喜悅。她知道,複原“蘭香”不僅是向“長安十二香”邁出的重要一步,也是她在盛唐立足的又一個籌碼。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慶祝,阿羅憾便匆匆跑來:“不好了,武惠妃的宮女果然在壽王的點心裡加了迷迭香,幸好被我們的人及時攔下。但武惠妃反咬一口,說我們的人想謀害壽王,已將此事告到陛下那裡。”
蘇合香臉色一變——武惠妃這是要將他們拖下水。她深吸一口氣,冷靜道:“我們手中有武惠妃購買迷迭香的證據,還有她宮女的供詞,隻要將這些呈給陛下,定能洗清冤屈。蕭策呢?他現在在哪裡?”
“蕭策已帶著證據去宮中見陛下了。”阿羅憾說道,“隻是武惠妃在陛下麵前極受寵,恐怕不會輕易認罪。”
蘇合香沉吟片刻,說道:“我也去宮中一趟。我手中的‘蘭香’有安神醒腦之效,若陛下情緒激動,或許能派上用場。另外,我還可以向陛下說明迷迭香的特性,證明武惠妃的謊言。”
說罷,蘇合香提著“蘭香”,匆匆趕往皇宮。她知道,這場與武惠妃的較量,不僅關乎她自己的安危,更關乎她能否在盛唐繼續尋找“長安十二香”的線索。她必須贏,也隻能贏。
宮道上的燈籠已點亮,昏黃的燈光映著她的身影。蘇合香握緊手中的瓷瓶,心中充滿了堅定——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她都會帶著夥伴們的信任,一步步走下去,直到解開所有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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