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內的空氣凝固如鐵。
濃重的血腥與草藥味被兩股無形的氣勢對衝、擠壓,幾乎令人窒息。
姬無鋒銀甲染血,挺拔如槍,那雙素來溫和的銀灰色眼眸此刻卻燃燒著冰冷的怒火,死死鎖住厲寒梟,仿佛要將他身上每一寸都灼穿。
厲寒梟玄衣如墨,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煞氣,幽深的狼瞳毫不避讓地迎上姬無鋒的逼視,如同萬年不化的寒冰撞上灼熱的熔岩。
“你對她做了什麼?!”姬無鋒的聲音壓抑著雷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中迸出,目光掃過墨昭(林石)眉心那道若隱若現、散發著不穩定波動的靛藍裂痕,心如同被狠狠攥緊。
厲寒梟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而充滿譏誚:“做了什麼?姬大將軍何不問問,若非她做了什麼,這鐵岩城早已化為焦土,你此刻麵對的,就該是血狼部屠戮青河穀的烽煙!”
他下巴微抬,指向城外那片屍橫遍野、仍在冒煙的戰場,“看清楚了!是她!用你口中這‘不知所謂’的力量,重創了血狼的邪祭,摧毀了他們的祭壇,擊潰了他們的軍心!這才等來了你姬大將軍姍姍來遲的‘援兵’!”
“強詞奪理!”姬無鋒怒極,手中那杆染血的銀槍嗡鳴震顫,槍尖一點寒芒吞吐不定,“若非你將她置於如此絕境,她何需動用此等傷及本源之力?!厲寒梟,你為一己之私,罔顧人命……”
“夠了!”一聲虛弱卻異常清晰的低喝,打斷了姬無鋒的怒斥。
木榻上,墨昭(林石)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
她的臉色依舊灰敗如紙,眉心那道靛藍裂痕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每一次搏動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
然而那雙眸子,卻清亮得驚人,如同暴風雪後洗淨塵埃的寒星,帶著一種洞穿虛妄的疲憊與清醒。
“姬將軍……”她艱難地側過頭,目光落在姬無鋒身上,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守城禦敵,是軍令,亦是本分。非厲副尉之過。若無他……我早已死在薩滿邪術之下。”她的目光掠過姬無鋒肩甲上深可見骨的刀痕和尚未乾涸的血跡,聲音緩和了些,“將軍馳援,解鐵岩之圍,墨……林石代全城軍民,謝過。”
一句“墨……林石”,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
姬無鋒渾身劇震,銀灰色的瞳孔猛地收縮!他死死盯著榻上那張蒼白卻異常熟悉的臉龐輪廓,與記憶中攬星閣上驚鴻一瞥、墨府成人禮上風華絕代的墨昭重疊!所有的疑惑、違和感,在此刻豁然貫通!
林石……林石!竟是就是墨昭!
“昭……”姬無鋒喉頭滾動,那個幾乎脫口而出的名字被強行咽下,化作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帶著無儘痛惜與後怕的抽氣。
他握著銀槍的手指因用力而指節泛白,看著墨昭那強撐的虛弱和眉心的異狀,心如同被千萬根針同時刺穿!
她竟女扮男裝,潛伏在這苦寒絕地,還經曆了如此慘烈一戰!
厲寒梟冰冷的狼瞳中亦是精光爆射!
他雖早有猜測“林石”身份不凡,卻萬沒想到竟是那位名動天啟、與殷九嶷有婚約的墨家嫡長孫女!
他看著姬無鋒那失魂落魄、痛惜難言的表情,再看看木榻上那即使重傷也難掩清冽風華的少女,一股極其複雜、連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異樣情緒在心底翻湧——是震驚,是恍然,更有一絲……被無形鴻溝驟然劃開的冰冷疏離。
她與他,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
“哼。”厲寒梟壓下心緒,冷哼一聲,打破了短暫的死寂,目光重新變得冰冷銳利,如同審視一件兵器:“醒了就好。力量透支,經脈受損,識海震蕩。死不了,但也彆指望能立刻活蹦亂跳。”
他轉向一旁噤若寒蟬的老軍醫,“用最好的藥!人若有事,你陪葬!”
老軍醫嚇得撲通跪地,連連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