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下。
“你身為妖怪賢者,統禦一方,目光深遠。這本是你的職責與能力。”四季映姬緩緩道,“然而,你的計劃,太過宏大,也太過……冷酷。”她直視著紫那雙深邃的紫色眼眸,“構築‘東國大結界’,意圖將一方水土徹底‘神隱’,斬斷與現世的因果。此等逆天改命之舉,牽涉億萬生靈的命途流轉!你可曾仔細計算過,強行加速結界成型,那狂暴的空間震蕩撕裂了多少交界處的脆弱生魂?有多少懵懂的靈體在無聲無息中被空間亂流絞碎?又有多少本該壽終正寢、安然入輪回的生命,因你那異變計劃刺激下的妖物狂性大發而橫死街頭,化作怨氣衝天的枉死之魂?”四季映姬手中的悔悟棒指向窗外,仿佛指向那片剛剛平息的土地,“地獄如今人滿為患,怨氣衝天,審判工作堆積如山,十王震怒!這些,都是拜你那‘宏大藍圖’所賜!其罪孽之深重,遠超星暝!你才是此事的真正主謀與最大推手!星暝尚可辯解部分執行之責,而你,無可推卸!此乃其一,視蒼生為棋,造無邊殺孽!”
紫的指尖微微收緊,合攏的檜扇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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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四季映姬的聲音帶著冰冷的嘲諷,“便是你的‘算計’與‘試探’。安倍晴明此人,身負異數,命格詭譎。你忌憚他,忌憚他背後可能存在的‘影子’。這無可厚非。但你做了什麼?你利用風見幽香的力量,利用演武大會的舞台,甚至不惜加速結界成型,強行攪動風雲,隻為將那‘影子’逼出來!你可曾想過,在你現在這場與過去精心布置的棋局中,安倍晴明本人承受了多少次本不該降臨的致命殺劫?或抹殺,或封印。你將他當作誘餌,當作試探虛實的棋子!這份將他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冷酷,這份視他人命運如草芥的傲慢,便是你第二樁大罪!”
紫的眉頭緊緊蹙起,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其三,”四季映姬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刺穿紫的靈魂,“便是你那份深藏於‘賢者’之名下的……‘獨斷’與‘漠然’!你自認為了解一切,掌控一切。為了你心中的‘妖怪樂土’,你可以犧牲任何‘代價’,無論是人類的性命,還是某些妖怪的安寧,甚至是……某些更難以想象的代價!你隻看到目標,卻對沿途被碾碎的‘微塵’視而不見。你口稱為了族群未來,可你的手段,卻讓無數靈魂沉淪苦海,讓生者惶惶不可終日!”
四季映姬的話語帶著審判罪業的力量,一下下敲打在紫的心防上。饒是紫心誌堅韌,此刻臉色也有些發白。神社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其四!”四季映姬的悔悟棒指向紫身後努力當背景板的八雲藍,“馭下不嚴!八雲藍!”藍的身體猛地一顫,頭垂得更低了。“身為你最得力的式神,她對你唯命是從,這本無錯。但在執行你那些……堪稱‘灰色’甚至‘黑色’的命令時,她可曾有過絲毫的質疑與勸諫?明知計劃可能引發的動蕩,明知命令會帶來殺戮,她依舊全力以赴,充當你的爪牙!此乃盲從主上,助紂為虐之罪!”四季映姬的目光重新回到紫身上,“而這盲從的根源,在於你!是你未曾引導她明辨是非,是你讓她習慣了服從高於思考!此乃你教導無方,扭曲其心之罪!”
“其五!”四季映姬的聲音帶著最後的審判意味,“也是根源所在!你,八雲紫,心思縝密,布局深遠,堪稱算無遺策。但你太過自負!你可知,天道恢恢,疏而不漏?你如今種下的因,終將結出難以想象的惡果!這東國大結界,看似是你為妖怪爭取的桃源,焉知不是一座巨大的囚籠?焉知不會引來更可怕的反噬?你這是在玩火自焚,將整個東國的妖怪都置於險地而不自知!此乃剛愎自用,狂妄自大,漠視天道之罪!”
四季映姬對紫的斥責,比星暝更加嚴厲,更加直指核心。紫的身體微微搖晃,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她那雙總是充滿算計和從容的紫色眼眸裡,此刻也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憤怒,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種被徹底扒開偽裝、暴露在規則審視下的……無力感。
四季映姬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緩緩掃過噤若寒蟬的眾人,最終停留在了懸浮在星焰身邊、努力收斂光芒的草薙劍身上
“天叢雲劍。”四季映姬的聲音帶著古老的威嚴,仿佛在呼喚一個沉寂的名字,“汝身為上古神兵,曆經滄桑,本該明辨是非,收斂凶性。然而,汝卻甘願追隨星暝,助其行那諸多偏激之事!戾氣勃發,視生靈如草芥!斬式神,戮妖靈,下手狠辣無情,毫無半分悲憫!更甚者,汝竟縱容星暝將汝置於曆代博麗巫女之手,成為其爭強鬥勝之凶器!此等行徑,與凡鐵屠刀何異?失了神兵之格,徒增殺孽!此乃汝之罪!”
草薙劍一聲不吭,似乎不服,又似乎在畏懼。
四季映姬的目光如同兜了一個大圈,最後又穩穩地落回星暝身上,那份壓力比最初更甚!
“最後,星暝。”她的聲音如同最終的宣判,彙聚了之前所有的批判,“上述種種,追根溯源,皆與你脫不開乾係!藤原師輔之事,是你主動接觸!草薙劍之凶性,是你疏於約束!星焰之隱患,是你教導不力、未能防微杜漸!八雲藍之沉默,也因你身為八雲紫之友,始終未曾勸諫一言!至於八雲紫本人……”四季映姬頓了頓,看了一眼臉色依舊難看的紫,“她的計劃固然冷酷,但若沒有你自始至終的鼎力相助,這‘東國大結界’,絕無可能如此迅速地得以成功!你,便是那最關鍵的一塊拚圖!”
整個神社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四季映姬看著眼前這群在各自領域呼風喚雨、此刻卻在她麵前如同犯錯孩童般的存在,終於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悔悟棒。那令人窒息的審判氛圍似乎鬆動了一絲。
“罪業已明,望爾等好自為之。”四季映姬的聲音依舊清冷,但少了幾分咄咄逼人,“地獄事務繁忙,我無法久留。隻望你們記住今日之言,行事前多思量幾分後果,多存幾分敬畏之心。莫要……自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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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星暝和紫,尤其是紫。那眼神仿佛在說:東國大結界已成,這艘船已經啟航,無論前方是桃源還是深淵,掌舵者都要負起最大的責任。
四季映姬最後掃了一眼鴉雀無聲的神社,離開之時忽然像是記起了什麼回頭道:“禦阿禮之子,其百餘年一度的‘記錄’之役將滿,幾年後,便會降生於現世。”她的目光在星暝臉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捕捉什麼,卻又很快移開,投向更虛無的方向,語氣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沉重,“至於,博麗鬼……其魂魄彌散如此之久,即便真有奇跡發生,也已錯過了輪回之期,被地獄徹底除名……消散於天地了。”最後那聲幾不可聞的歎息,輕得像一片雪花落在冰麵上,卻帶著沉甸甸的宿命感。
她的視線最終落回星暝身上,帶著一種洞穿時光的銳利:“莫要忘記……你曾做過的事情,引以為戒。”話音落下,她不再停留,身影如同融入空氣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神社門口,隻留下那股令人心悸的威嚴餘韻,和一片死寂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八雲紫才輕輕呼出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她側過頭,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身旁的星暝。
“小星暝,映姬……已經走了哦。”她故意提醒,想看看他的反應。
星暝依舊維持著之前的姿勢,目光虛虛地望著門外殘留的寒意,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天氣:“我知道。”
“哦呀?”紫的眉毛微微挑起,“這可真是……不太像你啊。”她湊近了些,故意拖長了調子,“我還以為,你至少會抱著腦袋蹲到牆角痛哭涕零的呢~”
星暝終於有了點反應,嘴角扯出一個極其短暫、甚至有些自嘲的弧度:“若真那樣,我怕是每天都得找個人惦念,隻能泡在眼淚裡過日子了。”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逝者已矣。我能做的,不過是揣著他們留下的……或許連原意都被我曲解了的念頭,繼續往前走罷了。”
他抬起頭,目光似乎穿透了神社的屋頂,望向某個遙遠的時空點:“但……確實該感謝鬼那丫頭。若不是她當初那股子不管不顧的勁頭,還有……”他似乎想起了什麼,話語有些含糊,“……或許到現在,我還會是那個優柔寡斷、左右搖擺的蠢樣子。”
“鬼姐姐……”一直縮在星暝身後的星焰小聲嘟囔了一句,眼睛裡蒙上一層水汽,努力回想著,“她……凶起來的時候好可怕!可是……可是有一次,她偷偷塞給星焰一塊好甜的糖……還說不能讓主人知道……”聲音越說越小,帶著孩子氣的委屈和懷念。
“嗡……”一聲極其輕微、帶著悠長回味的劍鳴,從星焰身邊傳來。草薙劍的劍身似乎黯淡了一瞬,仿佛陷入了對過往漫長歲月中,每一位執掌過它的博麗巫女的無聲追憶,那些或平凡、或堅韌、或懵懂的身影……
紫看著眼前這彌漫開來的、混雜著懷念與沉重氣氛的一幕,唇角那抹慣常的笑容淡了些。她輕輕用檜扇點了點星暝的肩膀:“所以……?”
星暝像是被這一點驚醒,猛地吸了口氣,眼神重新聚焦,仿佛要把剛才彌漫的沉重情緒都甩開。他霍然站起身,動作快得甚至帶起一陣風,語氣也變得乾脆利落,甚至帶著點刻意的輕鬆:
“……去夢幻館!活人可比死人麻煩多了,也重要多了!先顧著那邊吧!”話音未落,他周身銀光一閃,瞬間消失不見!
紫看著星暝消失的地方,臉上的表情先是微微一怔,隨即,一絲了然的的笑容在她精致的唇角緩緩漾開。
“嗬……小滑頭。”
星暝看似急切地“衝”向夢幻館的方向,空間的波動也確確實實指向那邊。但紫太了解他了。這家夥越是表現得急切、刻意地用“活人更重要”這種大道理來掩飾,就越說明他心裡那點結根本沒解開,隻是在躲。他此刻,十有八九正躲在神社後山那片被積雪覆蓋的寂靜林子裡,某個能遠遠望見神社屋頂的角落,一個人對著冷風發呆呢。所謂的“去夢幻館”,不過是給所有人、也給他自己找的一個,暫時逃避的借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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