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暝拖著仿佛灌了鉛的雙腿,有氣無力地回到神社,整個人幾乎要癱倒下去:“呃……可算回來了……這白工打得,骨頭都要散架了……”
星暝一邊嘟囔著,一邊揉著酸痛的後腰。他在地獄打了不知多久的白工,每天不是搬磚就是砌牆,要麼就是被派去清理那些怨氣衝天的垃圾場,簡直暗無天日。最後還是厚著臉皮,求爺爺告奶奶,讓幾個還算有點交情的“老熟人”幫忙湊了筆“保釋金”,這才被提前釋放,沒真在地獄裡乾到天荒地老,但這番折騰也夠他受的。倒不是他真跑不掉,但想想以後可能要被整個地獄拉黑通緝,走到哪兒都被那根該死的葦索惦記著,他還是認慫了。
不過話說回來,在地獄“服刑”期間,他倒是意外得了幾天清閒,還被“發配”到古明地覺那邊幫忙——覺倒是很好相處,甚至可以說對他照顧有加。唯一讓他頭疼的,就是得以近距離目睹了靈烏路空的智商究竟能低到何種令人窒息的程度——他真心希望那隻笨鳥千萬彆哪天突然走了運掌握什麼毀天滅地的力量,不然整個地獄怕是都要被她炸上天……不過那種事情怎麼可能嘛!星暝趕緊搖搖頭,把這可怕的念頭甩出去。
他環顧四周,神社裡靜悄悄的,落日的餘暉透過門廊,灑下長長的影子:“嗯?人都哪兒去了?靈夢?星焰?有人嗎?”他提高聲音喊了幾句,回應他的隻有屋簷下輕輕搖晃的風鈴。
話音未落,隻聽“嗖”的一聲,留琴的身影已經以一種近乎瞬間移動的速度出現在他麵前,裙擺甚至因為急停而微微飄起:“星暝先生,您回來了。”
“留琴啊,”星暝鬆了口氣,隨即又疑惑起來,“就你一個?她們呢?出去玩了?”
留琴微微歪頭:“關於這一點,情況有些複雜。根據我的記錄和分析,靈夢小姐她們最大的可能是去追魔梨沙小姐了。”
“追魔梨沙?”星暝皺起眉頭,心裡咯噔一下,“那家夥又闖什麼禍了?還是說……她們吵架了?”
留琴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事情的發生存在一個過程。需要從您離開後說起嗎?”
“說吧說吧,詳細點。”星暝索性在廊下坐了下來,示意留琴繼續。他隱隱覺得,自己在地獄“服刑”的這段時間,家裡恐怕發生了不少事。
……
就在星暝在地獄焦頭爛額地打工還債時,神社的日子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
魔梨沙往神社跑得比以前更勤快了。她總是騎著那把掃帚,“嗖”地一下降落在院子裡,然後就開始圍著靈夢打轉。她不再像以前那樣隻是單純地找靈夢玩鬨,或者炫耀新學的魔法,而是開始拐彎抹角地說起一些彆的話題。
“靈夢靈夢,你看這個魔法daze!”她有時會興奮地展示一個能讓花朵永不凋零的小法術,“要是能一直這樣漂亮就好了,對吧?”
或者在某次喝茶閒聊時,她會托著腮,看似無意地感歎:“時間過得好快呀daze……感覺昨天我們還在一起抓妖精呢。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不用長大,不用變老,永遠在一起玩……”
她甚至好幾次翻出那本厚厚的、邊緣都有些破損的魔法書,指著上麵關於“舍蟲魔法”的複雜章節,試圖引起靈夢的興趣:“靈夢你看,這個魔法好像很有意思哦?學會了就能一直保持現在的樣子了daze!雖然很難,但是如果我們一起研究的話……”
靈夢通常隻是捧著茶杯,紫色的眼眸安靜地看著她,然後輕輕“嗯”一聲,或者扯開話題:“今天的茶好像泡得有點濃了”,或者“魔梨沙,你掃帚尾巴又沾上泥巴了哦”。她臉上依舊掛著笑,但那笑容裡似乎多了點彆的東西,一種淡淡的、不易察覺的疏離和疲憊。她好像從一開始就聽懂了魔梨沙的弦外之音,卻始終不接茬。
這種“打太極”的情況持續了好些天。直到今天下午。
魔梨沙又來了。這次她的情緒明顯低落很多,連那頭耀眼的紅發似乎都黯淡了些。她沒像往常一樣說著“靈夢我來了daze”,而是默默地走到正在擦拭神社廊柱的靈夢身邊。
“靈夢……”她小聲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委屈和沮喪,“我……我又被師父說了daze。”
“嗯?”靈夢停下動作,看向她。
“她說我……太不用功了,進度太慢……還說我總是……總是想著往這邊跑……”魔梨沙踢著腳邊的一顆小石子,“可是,我隻是……隻是想……”
她抬起頭,看向靈夢,眼裡帶著期盼。或許她希望靈夢能安慰她,或者至少問一句“為什麼”。
但靈夢隻是沉默了一下,然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魅魔也是為你好。魔法修行確實不能鬆懈。”說完,她竟然拿起抹布和水桶,轉身走向神社另一側,繼續擦拭起來,留下一個淡淡的背影。
這個細微的舉動,卻像一根針,刺破了魔梨沙本就搖搖欲墜的情緒。她愣在原地,看著靈夢的背影,眼圈微微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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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連樹上嘰嘰喳喳的麻雀都仿佛察覺到了什麼,閉上了嘴。遠處,正在和玄爺玩鬨的星焰也停下了動作,好奇地望過來。掛在屋裡的草薙劍和飄在一旁的神玉都保持了沉默。
魔梨沙深吸了一口氣,似乎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再次快步走到靈夢麵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靈夢。”她的聲音有些發顫,不再像平時那樣充滿活力,“你告訴我,你到底……到底是怎麼想的?”
靈夢停下動作,看著她,沒有說話。
“我一直……一直都在努力啊daze!”魔梨沙的情緒有些激動起來,“我頂著師父的壓力,拖延著不想那麼早去碰‘那個魔法’……就是因為……就是因為我想和你一樣!我不想隻有我一個人活得那麼長,我不想看著你……看著你……”她說不下去了,聲音帶上了哽咽,“我隻是想我們能一直像現在這樣!這有什麼錯嗎?為什麼你總是這樣……總是這樣回避我?靈夢,在你眼裡,我魔梨沙到底算什麼?隻是一個……整天纏著你的、麻煩的家夥嗎?”
最後的問話,幾乎是用吼出來的,帶著傷心和不解,在寂靜的神社院子裡顯得格外清晰。
靈夢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她緩緩放下抹布,抬起頭,望向魔梨沙。陽光勾勒著她的側臉,那雙紫色的眼裡盛滿了複雜的情緒,有無奈,有歉意,甚至有一絲……深深的疲憊。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魔梨沙眼裡的光一點點熄滅下去。
終於,她開口了,聲音很輕,像羽毛一樣,輕輕落下,卻又如巨石般重重地砸在魔梨沙的心上。
“抱歉,魔梨沙。”她說,“我恐怕……終究不會是你期盼的那個人。”
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語,目光越過魔梨沙,望向遠處連綿的山巒。
“普通人的一生,對你來說,或許太短了。”她的聲音平靜得近乎殘忍,“但對我來說……那樣漫長的、看不到儘頭的人生,或許……又太長了。”
魔梨沙徹底呆住了,她仿佛沒聽懂,又像是聽懂了卻不願意相信。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幾秒鐘後,巨大的失落和委屈如同潮水般淹沒了她。她猛地後退一步,眼淚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
“好……好!我明白了!”魔梨沙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甚至有些破音,“靈夢你就這樣!就這樣永遠待在你的神社裡好了!等著變老吧!我……我回去就學‘舍蟲魔法’!我再也不管你了daze!”
她幾乎是喊出了最後一句氣話,然後猛地轉身,跳上掃帚,頭也不回地衝向了天空,速度快得像一道逃離的流星,甚至沒有給人看清她臉上表情的機會。
靈夢站在原地,怔怔地望著魔梨沙消失的天際,那個小小的黑點迅速縮小,最終融入整片天空,再也看不見。她維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塑。輕風吹起她額前的紫發,掠過她似乎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眸。
院子裡靜得可怕。
良久,她才極其緩慢地、輕輕地籲出一口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又像是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她低下頭,輕聲說,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身後或許在偷聽的人:
“……我一個人……出去走走。”
但是,神社的大家怎麼可能真的不跟?
她剛拿起禦幣,慢吞吞地走下神社的台階,一個小小的銀色腦袋就從門後探了出來。星焰對著神玉和草薙劍比劃著“噓”的手勢,然後躡手躡腳地、自以為隱蔽地跟了上去。
接著,是玄爺慢悠悠地爬起來,看似悠閒地踱步,實則不遠不近地墜在後麵。
神玉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悄無聲息地飄在空中,保持著距離。
就連草薙劍也忍不住從架子上飛起,停在玄爺的龜殼上,一起遠遠地望著。
隻有留琴,安靜地站在神社門口,目送著這一行“潛行”技巧極其拙劣的隊伍消失在山路遠處。
……
“……情況大致如此。”留琴結束了她的敘述,“我選擇留守神社。所以,目前並不知道靈夢小姐的具體去向。”
星暝聽完,久久沒有說話,隻是抬手揉了揉眉心,臉上露出一種“果然如此”的複雜表情。
“唉……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啊……”他歎了口氣,聲音裡帶著些許感慨,“說起來,剛正式成為巫女那幾年,大概是她最開心的時候了吧……雖然總是嚷嚷著無聊,偶爾也想偷懶,但眼睛裡的光是亮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笑容慢慢變少了呢?明明看上去沒多大變化,個子也沒長多少,但總覺得整個人……沉靜了不少,像是心裡揣了什麼事。”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知道她往哪個方向去了嗎?”
留琴搖了搖頭:“抱歉,星暝先生,無法提供精確方向。”
“沒關係。”星暝並不太擔心,他伸出手,指尖縈繞起一絲微弱的銀色光華,“隻要他們誰身上還帶著我以前送過的小玩意,哪怕是最不起眼的一個小護符,我大概都能感應到方向。讓我找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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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上眼,仔細感知著那微弱的空間印記,如同在黑暗中尋找一絲熟悉的星光。
就在這時,天際傳來一陣急促的破空聲,打斷了他的搜尋。他抬頭望去,隻見千早正以一種近乎俯衝的姿態急速下降,神色間帶著顯而易見的匆忙與憂慮,甚至忘了平日的從容儀態。
“星暝大人?”千早落地後一個踉蹌才穩住身形,看到星暝,她明顯愣了一下,“您已經……從地獄回來了?”她的語氣裡帶著難以置信,畢竟地獄那地方,進去鬨了事還能全須全尾出來,可不是常見的事。
“嗯哼,”星暝順勢撣了撣並沒什麼灰塵的衣袖,故作輕鬆地挺直腰板,仿佛隻是出門散了趟步,“好歹得給是非曲直廳那幫老古板一點麵子嘛,象征性地乾了幾天活。後來嘛,”他聳聳肩,努力讓語氣顯得隨意,“實在是閒得發慌,那邊又管飯,我就當休了個假。看他們實在沒事給我做了,就隨便找了個借口回來了。”他故意省略了日夜搬磚砌牆、清理怨靈垃圾場以及最後湊錢“贖身”的狼狽細節,努力擺出一副雲淡風輕、來去自如的高人模樣。
千早眨了眨眼,顯然被這番說辭鎮住了,語氣中不禁帶上一絲佩服:“原來如此……不愧是星暝大人,真是厲害。”
“小事一樁,不值一提。”星暝笑著擺擺手,隨即敏銳地注意到對方眉宇間揮之不去的憂色與急切,“不過,看你這麼急急忙忙的,是出了什麼事?”他收斂了玩笑的神色問道。
千早這才想起正事,臉色立刻又沉了下來,語速加快:“星暝大人,是淡路島那邊!我們剛收到消息,那邊出大事了……似乎是因為一些緣故,人類……人類找到了早已避世的蜃妖族群隱居的具體地點,雙方發生了激烈衝突,現在情況非常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