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宇從校長辦公室出來,手裡那份被校長讚許過的報告仿佛還帶著餘溫。他心中清楚,這把“尚方寶劍”最大的作用,是為他接下來的大刀闊斧掃清了最高層的障礙。但教育,終究要回歸到每一個具體的家庭。
回到年級辦公室,幾位老師立刻投來了好奇的目光,尤其是那位之前開玩笑的年輕老師,擠了擠眼睛問道:“怎麼樣楊老師,校長是不是給發獎金了?”
“獎金沒有,鼓勵倒是給了不少。”楊明宇微笑著回應,沒有多說,徑直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坐下來,沒有立刻投入到工作中,而是拿起了辦公桌上的紅色電話機,撥通了一個號碼。這是他今天,也是為林天這件事,必須打完的最後一個,也是最關鍵的一個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後被接起,那頭傳來一個略帶疲憊和警惕的女聲:“喂,哪位?”
是林天的母親,張桂蘭。
“您好,我是他的班主任,楊明宇。”楊明宇的語氣溫和而平穩。
電話那頭瞬間沉默了,這份沉默裡混合著尷尬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上次在辦公室,林天的父親林建軍幾乎是指著楊明宇的鼻子罵,場麵鬨得非常難看。張桂蘭顯然還記憶猶新。
“……是楊老師啊,”張桂蘭的聲音乾巴巴的,“我……我們家林天,是不是又在學校惹什麼事?”
“沒有沒有,就是想讓家長來學校我們繼續聊一下關於林天後續學習的問題。”
“好的,謝謝楊老師費心,今天我們一定到。”
“好的,那我在辦公室等你。”
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第二節課。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一位老師探頭進來喊道:“楊老師,有人找。”
楊明宇抬頭望去,隻見門口站著兩個局促不安的身影。正是林天的父母,林建軍和張桂蘭。
此刻的林建軍,臉上滿是拘謹和羞愧。他手裡提著一個大大的水果籃,上麵還用紅色的塑料繩紮著一個花結,顯得格外隆重。張桂蘭則跟在丈夫身後,手裡還拎著一袋包裝精美的糕點。
辦公室裡其他老師看到這一幕,都露出了心領神會的表情。這種家長態度180度大轉彎的場景,在教育生涯中並不少見,但發生得如此戲劇性,主角還是那個被所有人看衰的14班,這讓他們看向楊明宇的眼神裡,又多了幾分神秘。
“楊老師……”林建軍一看到楊明宇,一張飽經風霜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他快步走上前,把果籃重重地放在楊明宇的辦公桌上。
“楊老師,俺……俺對不住你!”
話音未落,他竟然抬起粗糙的大手,朝著自己的臉頰就想來一下。
“哎,林大哥,你這是乾什麼!”楊明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林建軍的手勁極大,楊明宇費了些力氣才將他攔住。這個耿直的漢子,此刻激動得滿臉通紅,嘴唇哆嗦著,想說的話堵在喉嚨裡,半天說不出來。
還是張桂蘭上前來,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拉著丈夫的胳膊,對楊明宇說:“楊老師,您彆怪他,他就是個粗人,不會說話。上次的事……是我們不對,我們有眼不識泰山,誤會您了,也錯怪了孩子。我們……我們是來正式的給您賠罪的。”
“使不得,使不得!”楊明宇趕忙扶住他們,“兩位快請坐。孩子有了進步,我這個當老師的比誰都高興,你們這樣,可就折煞我了。”
他給兩人倒了茶,安撫著他們的情緒。辦公室裡其他老師都默契地假裝在忙自己的事,但耳朵卻都豎著,關注著這場“年度大戲”。
林建軍喝了一口熱茶,情緒總算平複了一些。他看著楊明宇,眼神裡充滿了愧疚和感激,沉聲說道:“楊老師,不瞞您說,今天在廠裡聽到小天考第一,我這輩子都沒那麼長臉過。那些平時看不起我的人都跑來恭喜我,說我養了個好兒子,將來肯定有大出息。”
他說著說著,眼眶也紅了:“可我一想到……一想到我前些天還指著您的鼻子罵,還把孩子那本……那本什麼書給扔了,我就……我就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我算個什麼爹啊!孩子明明是塊好料,硬是被我當成柴火棍了!”
“林大哥,話不能這麼說。天底下沒有不愛孩子的父母,你們隻是用錯了方法。”楊明宇安慰道,“現在一切都還不晚,林天這孩子聰明,隻要我們學校和家庭配合好,把他引上正路,他的未來不可限量。”
“是,是,全聽楊老師的!”張桂蘭連連點頭,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們以後都聽您的,您說往東,我們絕不往西。隻是……這孩子,他能一直保持下去嗎?不會是……蒙的吧?”這依然是她心底最大的擔憂。
楊明宇笑了。他知道,是時候讓主角登場,徹底打消他們最後的疑慮了。
他對著門口一個路過的學生招了招手:“同學,麻煩你去高一14)班,把林天給我叫到辦公室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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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林天一臉不情願地出現在了辦公室門口。
他以為又是哪個老師因為他上課做其他的事要找他麻煩,當他看到自己的父母,以及桌上那個碩大的果籃時,整個人都愣住了。他下意識地皺起眉頭,眼神裡充滿了戒備,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
他這副態度,讓剛剛還滿心愧疚的林建軍,火氣“噌”地一下又有點冒頭。
“你這是什麼樣子!見了老師和爸媽連句話都不會說嗎?”
“林大哥!”楊明宇立刻出聲製止,他溫和地對林天招了招手,“林天,過來。你爸媽是特地來看你的,也是來給我道歉的。”
林天狐疑地走了過來,目光在父母和楊明宇之間來回掃視。
辦公室裡的氣氛,因為他的到來變得有些微妙的緊張。
就在這時,林建軍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舉動。他從自己那個洗得發白的帆布工具包裡,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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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角有些卷,但看得出來,被重新撫平過,很乾淨。
林建軍站起身走到兒子麵前。這個在工地上能扛起上百斤重物的男人,此刻捧著一本薄薄的書,手卻有些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