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少自己嚇自己!"李豔嘴上硬,心裡也打鼓。
攤子上的怪事也開始出現。自從那"人"每周都來之後,他們發現,裝錢的鐵盒裡,偶爾會多出一點灰燼,像是燒過的紙錢灰。裝食材的箱子裡,有時會找到一兩片乾枯發黃的碎紙,上麵好像有模糊的字跡,但一碰就碎。
還有周圍的野狗野貓,平時夜裡總在垃圾堆翻找,可隻要那"人"來的前後一段時間,方圓百米內,絕對聽不到一聲貓叫狗吠,靜得嚇人。
最邪門的是有一次,一陣風把那張舊毛票吹到了地上,正好落在一小灘油漬裡。彭大民彎腰去撿,發現油漬竟然迅速變黑、凝固,像一瞬間經曆了很長時間的氧化。而那張毛票,卻絲毫沒被油汙浸染。
彭大民手像被燙到一樣縮回來,臉色煞白。李豔也看見了,半天沒說話。
這"客人"帶來的詭異,像無形的蛛網,慢慢纏繞著這個小小的燒烤攤。
又一周,那"人"走後,彭大民灌了幾口白酒壓驚,對李豔說:"老婆,我瞅著他今天好像...更淡了。"
"啥淡了?"
"臉,還有身子,"彭大民比劃著,"好像顏色更淺了,像...像要散掉似的。"
李豔回想了一下,好像真是。那模糊感加重了,甚至有點...透明?
"彆瞎琢磨了!"她打斷自己的思緒,但心裡的不安像野草一樣瘋長。
他們試過提前收攤,可那天晚上,三輪車胎莫名其妙癟了,怎麼都打不飽。也試過換地方,結果新地方不是被城管趕,就是壓根沒生意。好像有種無形的力量,把他們釘死在這裡,必須迎接這位特殊的"客人"。
他們甚至想過,下次不來算了。可到了那天晚上,鬼使神差地,又會把攤子支起來。仿佛有一種莫名的期待,或者說,是一種無法抗拒的規則。
終於,在一個格外寂靜、連風聲都似乎停滯的夜晚。那"人"又來了。
這一次,他的身影淡得幾乎要融入夜色,走路的姿勢也更輕飄,好像腳不沾地。五官已經完全看不清了,隻是一團更白的模糊影子。
他依舊指向腰子。
彭大民的心跳得像打鼓,他深吸一口氣,這次,他沒有立刻去拿腰子,而是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氣,顫聲問了一句:"你...你到底是什麼?"
那"人"沒有任何反應,依舊"看"著烤架。
李豔也豁出去了,接著問:"你每周都來,隻要一串腰子,為什麼?"
沉默。死一樣的沉默。隻有炭火偶爾爆起一點火星。
那"人"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他那模糊的"頭",似乎"看"了彭大民和李豔一眼。
就那一眼,夫妻倆感覺像被冰水從頭澆到腳,血液都凍住了。那不是人類的眼神,空洞,冰冷,帶著一種無法理解的、遙遠時空般的漠然。
他維持著這個姿勢,幾秒鐘,然後,又慢慢轉回去,恢複原來的站立姿態。
彭大民和李豔僵在原地,大氣不敢出。
過了一會兒,那"人"又用那種乾澀平板的聲音重複:"一串,烤腰子。"
彭大民像被解除了定身咒,手忙腳亂地烤起來。這次他烤得格外認真,甚至有點虔誠。
烤好了,他遞過去。
那"人"接過。這次,他沒有立刻走。他拿著那串腰子,在慘白的ed燈光下,站了大概有十幾秒。然後,他像之前一樣,掏出那種舊毛票,放在石台上。
接著,他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向黑暗。但這一次,他的身影在踏入黑暗的前一瞬,似乎微微頓了一下,然後,像一縷青煙,悄無聲息地消散了。不是走進黑暗,而是...融入了黑暗,或者說,化在了夜色裡。
夫妻倆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消失的地方,久久回不過神。
街上死寂。過了好半天,彭大民才啞著嗓子問:"他...他是不是不會再來了?"
李豔沒回答,慢慢走到石台邊,拿起那張毛票。這一次,毛票的顏色好像比以往更新一點?上麵的圖案也清晰了一點點?她不確定是不是心理作用。
她把毛票放進鐵盒,轉身開始收拾東西,動作有些機械。
"管他呢,"她說,聲音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疲憊,"日子總得過。"
彭大民點點頭,也開始默默收拾。
從那以後,那個穿中山裝、麵容模糊的“人”,真的再也沒有出現過。
生活很快用它的真實和粗糙,覆蓋了那段詭異的記憶。大民燒烤攤依舊在午夜亮著燈,彭大民和李豔依舊為生計奔波,拌著嘴,也互相依靠著。
他們依舊會被城管追得推著三輪車瘋跑,氣喘籲籲,驚魂未定。依舊會被各種穿著製服的人找上門,這個費那個稅,捏著手裡本就不厚的鈔票,心疼得直抽抽。李豔賠笑臉說好話,彭大民則在人走後悶頭猛抽幾口煙,罵幾句娘。
但也有那麼些熟客,下夜班的工人,跑出租的夜班司機,逛街的小情侶,附近網吧出來的小年輕,會熟門熟路地摸過來,喊一聲“民哥”、“豔姐”,點上幾串燒烤,就著廉價啤酒,說說生活的苦悶,吹吹不著邊際的牛。煙火氣、汗味、酒氣混雜在一起,才是他們最熟悉的日常。
偶爾,在極度疲憊的深夜,支攤子或者收攤子的間隙,彭大民會看著空蕩蕩的街角發一會兒呆。李豔也會,尤其是在數著一天辛苦掙來的、皺巴巴的零錢時,她會下意識地摩挲一下鐵盒最底層那張略顯“新”一點的舊毛票,然後飛快地合上蓋子。
那個執著的“客人”再也沒來。也許,他生前也和他們一樣,是在這片土地底層掙紮求存的一個小人物,辛勞一生,可能連一串烤腰子都舍不得買來犒勞自己。那點執念,或許隻是想嘗嘗那份他生前從未舍得享受的、熱騰騰的煙火滋味。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彭大民沒什麼文化,想不起這麼文縐縐的話,但他和李豔都明白,活著,硬撐著,就是他們這些小人物最大的本事。
夜色依舊濃稠,吞沒著無數不為人知的心酸和秘密。而街角那盞慘白的燈,和燈下那對罵罵咧咧卻始終沒有倒下的夫妻,依舊頑強地活著,日複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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