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多山,我們李家溝更是藏在崇山峻嶺間,雲霧常年繞在半山腰,像條白絲帶。
村子不大,幾十戶人家散落在山坳裡,白天看是世外桃源,晚上黑燈瞎火的,就透著一股子說不清的陰氣。
我叫陳建國,媳婦叫王秀芬,都是土生土長的李家溝人。成親五年,她那張嘴比辣椒還辣,罵起人來能讓你耳朵流油,可心眼實在,村裡人都曉得我是個耙耳朵,但也樂意。
事情得從那日說起。
天剛落黑,我扛著鋤頭從地裡回來,秀芬已經在院子裡擺好了小桌凳,一碗回鍋肉,一盤蒜炒瓜尖,一碟泡菜,兩碗米飯簡單卻勾人食欲。
“龜兒子,又死哪兒去晃了?飯菜都涼完了!”秀芬一邊給我盛飯一邊罵。
我剛要還嘴,院門外傳來腳步聲。回頭一看,是村裡的老光棍劉三爺。這老漢平日裡神神叨叨的,村裡人都不太愛跟他打交道。
“建國,秀芬,吃飯呐?”劉三爺站在院門口,手裡攥著個紅布包。
“三爺,吃沒?一起來點?”我起身招呼。
劉三爺擺擺手,眼神飄忽:“不了不了,我就是來送個東西。”他走進院子,把那個紅布包放在小桌上,“這是個老物件,我留著也沒用,你們拿著。”
秀芬眯起眼:“三爺,這是啥子意思嘛?”
劉三爺壓低了聲音:“這叫引魂香,老輩子傳下來的。聽著,要是哪天晚上聽到院門外有人哭,但又看不到人,就趕緊在子時前點燃這香,插在門檻外頭,保平安。記住嘍,一定要子時前點,而且一點就是一夜,中間千萬莫要讓它斷了。”
秀芬嗤笑一聲:“你又喝麻了嗦?儘說些鬼扯筋的話。”
我打開紅布,裡麵是三根暗紅色的香,比平常的香粗些,有一股說不出的陳舊味。
“信不信由你們,反正我送到了。”劉三爺說完就走,到了院門口又回頭,“這香就三根,用一根少一根,莫要亂試。”
等他走遠,秀芬拿起那香聞了聞:“啥子玩意兒嘛,神戳戳的。”
我雖然也覺得劉三爺怪裡怪氣,但老一輩人傳下來的東西,寧可信其有:“收起來嘛,萬一有用喃。”
秀芬白我一眼:“有個錘子用!你娃腦殼遭逼夾了?”
話是這麼說,她還是把香拿進屋,隨手丟在了神龕下麵。
日子照常過,山裡的夏天熱得人心慌。大約過了個把月,怪事就來了。
那是個悶熱的晚上,我和秀芬剛躺下,就聽見院門外隱隱約約傳來哭聲。起初以為是野貓叫春,可仔細一聽,分明是人的哭聲,還是個女的,哭得淒淒慘慘。
“哪個在外頭哭哦?”我支棱起耳朵。
秀芬也坐起來:“是不是隔壁張嬸家出事了?我去看看。”
她披上衣服走到院門口,開門看了看,回頭時臉色就變了:“外頭...外頭啥子都沒得。”
我也走到門口,可不是嘛,月光下的村道空蕩蕩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可那哭聲還在繼續,忽遠忽近,聽得人心裡發毛。
“日怪了,”我撓頭,“明明聽到有哭聲嘛。”
秀芬突然想起什麼,快步進屋拿出那個紅布包:“劉三爺說的...莫非是真的?”
我心裡一緊,但還是強作鎮定:“管他的,按他說的做嘛。”
那天不是子時,我們沒點香。說來也怪,一到後半夜,哭聲自己就停了。
接下來幾天晚上,同樣的哭聲準時出現。村裡彆人家卻都說沒聽見,就我們家能聽見。漸漸地,秀芬也不敢罵了,夜裡緊挨著我睡。
直到第七天晚上,哭聲越來越近,好像就在我們臥室窗外似的。秀芬嚇得直哆嗦:“建國,點香嘛,我害怕。”
我看時辰快子時了,便拿出引魂香,按劉三爺說的,在門檻外插上一根,點燃了。
香一點著,怪事就來了。那哭聲戛然而止,周圍靜得可怕。香頭冒出的煙不是往上飄,而是直直地往院門外飄,像有什麼牽引著似的。
“見效了?”秀芬緊緊抓著我的胳膊。
我們守在門口,眼看那香一點點燒下去。半夜裡,我眼皮打架,秀芬推我一把:“狗日的,不準睡!劉三爺說了香不能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