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石場的山洞裡彌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有馬翔改良野戰口糧的蔥油香,有老王他們打磨槍管的金屬味,還有金雪煮的草藥水味——她把褲腿上的傷口處理完,就抱著那台破收音機蹲在角落,眉頭擰成了疙瘩。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她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讓喧鬨的山洞瞬間安靜下來。篝火劈啪作響,映著她蒼白的臉,“剛才收到消息,紅軍已經把咱們列為‘高危乾擾源’,調動了三個連搜山。再往前闖,就是自投羅網。”
陳大雷“呸”地吐出嘴裡的煙蒂,煙蒂在地上彈了兩下,火星濺到他那口寶貝鐵鍋上。“小丫頭片子懂個屁!”老頭把鍋往地上一頓,“現在撤?等他們騰出手來,照樣能把咱們揪出來!要我說,就得主動出擊,把他們的指揮部端了,讓演習沒法搞,自然會放咱們回家!”
“端指揮部?”金雪的聲音陡然拔高,手裡的草藥包被捏得變了形,“就憑咱們?拿著改裝的破槍,連保險怎麼開都未必知道,去了就是送人頭!”
“你這是長他人誌氣!”趙猛拍著胸脯,懷裡的辣椒粉布袋沙沙作響,“早上炸補給線那會兒,他們不也沒發現咱們?”
“那是運氣!”金雪猛地站起來,褲腿的傷口被扯得生疼,她卻像沒察覺似的,“運氣能管一輩子?剛才周洋差點被流彈打中,林霄搶槍時要是被哨兵發現,現在咱們都得蹲號子!”
周洋摸了摸後腰,那裡還留著被趙猛扔出去的老虎頭麵具砸出的淤青。“其實金雪說得有道理,”他撓撓頭,“我那三畝棉花地就算收不回來,也犯不著把命搭進去……”
“沒出息的東西!”陳大雷的拐杖重重戳在地上,火星濺起來,“忘了你家拖拉機被打穿的油箱了?忘了林霄那三畝玉米地被碾成什麼樣了?現在縮脖子,以後就得被人騎在頭上拉屎!”
爭吵聲越來越大,篝火的影子在洞壁上扭曲跳躍,像一群張牙舞爪的野獸。林霄靠在岩壁上沒說話,手裡摩挲著那把從紅軍士兵身上搶來的九五式,槍身被老王他們磨得發亮,槍管上還鑽了幾個對稱的小孔——那是為了兼容鐵砂彈特意改的。
“都吵夠了?”他突然開口,聲音裡帶著山洞特有的回音。眾人立刻住嘴,齊刷刷看向他。“金雪擔心的是風險,陳大爺想的是出路,其實不矛盾。”他把槍往地上一頓,“硬拚肯定不行,但躲著也不是辦法。咱們得用他們的弱點打他們的七寸。”
“啥意思?”趙猛眨巴著眼,懷裡的辣椒粉撒了點出來,嗆得他直咳嗽。
林霄走到洞外,指著遠處紅藍兩軍交火的方向:“藍軍炸錯補給線,紅軍現在肯定急著搶通隘口。兩邊都在用熱成像儀搜山,這不就是機會?”他撿起塊被炸變形的鐵皮,月光照在上麵,反射出冷光,“用這玩意兒和篝火造個假熱源群,把他們的注意力引開,咱們再趁機摸進他們的軍械庫——那裡肯定有真正能用的家夥,還有地圖和電台。”
“你瘋了?”金雪追到洞口,夜風掀起她額前的碎發,“假熱源能騙多久?一旦被發現,兩邊的人都會朝咱們開火!”
“騙不了多久,但足夠了。”林霄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馬翔身上,“馬哥是老兵,知道軍械庫的防禦規律;老王他們能改武器,拿到家夥就能用;趙猛的辣椒粉、曉梅的土製燃燒彈,正好能對付巡邏隊。”他頓了頓,聲音沉下來,“最關鍵的是,咱們得學會用槍——總不能一直靠扔石頭和麵具吧?”
這話戳中了所有人的軟肋。老王改裝的步槍堆在角落裡,閃著金屬光澤,卻沒人敢輕易碰。那些從紅軍營地繳獲的空包彈被金雪用布包著,像包炸藥似的放在最裡麵。
“我來教。”馬翔突然站起來,他把圍裙解下來往地上一扔,露出裡麵洗得發白的舊軍裝——那是他退伍時留的念想,平時舍不得穿。“我在炊事班待過,槍打得不算好,但基礎動作還是會的。”
第二天一早,他們在采石場後麵的山穀裡開辟了個臨時靶場。馬翔在五十米外插了排易拉罐,都是從紅軍營地撿的,花花綠綠的倒像串彩燈。他拿起一把改裝過的九五式,動作標準地拉開槍栓,槍口穩穩指向天空。
“看好了,”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和平時嘻嘻哈哈的樣子判若兩人,“三點一線瞄準,扣扳機要穩,彆用胳膊使勁,用肩膀帶勁兒……”
眾人看得眼睛發直,周洋忍不住嘀咕:“跟電影裡不一樣啊,我以為都得像周潤發那樣叼著煙開槍。”
“少看那些屁電影!”馬翔瞪了他一眼,“這是槍,不是燒火棍!後坐力能把你們這幫菜鳥的肩膀震脫臼,信不信?”
第一個試槍的是趙猛。他學著馬翔的樣子把槍架在肩上,眼睛剛湊近瞄準鏡,手指一使勁,“砰”的一聲槍響,槍身猛地往後一撞,他整個人被掀得往後趔趄,槍管磕在自己顴骨上,頓時劃出一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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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他捂著流血的臉,眼淚都疼出來了,“這破玩意兒比我家耕地的牛還倔!”
林曉梅不信邪,她選了把看起來最輕的短步槍,學著電視裡女特工的姿勢單膝跪地,結果槍響的瞬間,槍托直接撞在她鎖骨上,疼得她“嗷”一聲跳起來,手裡的槍飛出去老遠,正好砸在老王的腳邊。
“傻丫頭!”老王趕緊撿槍,“誰讓你單膝跪了?你以為是拍婚紗照呢?”
最慘的是周洋。他學著電影裡的姿勢想耍帥,雙手持槍往前一探,結果忘了開保險。馬翔剛喊“彆動”,他手忙腳亂想關保險,手指卻在扳機上一滑——“砰”的一聲,空包彈雖然沒彈頭,卻帶著滾燙的氣流打在他大腿上。
“哎喲我操!”周洋慘叫著倒地,捂著大腿在地上打滾,“打中了打中了!老子要犧牲了!”
眾人嚇得趕緊圍過去,金雪剛掏出急救包,就見周洋猛地從地上跳起來,手還在扳機上亂摳——不知怎麼碰到了連發鍵,“砰砰砰砰砰”,五發空包彈接連射向天空,驚得山穀裡的鳥群撲棱棱飛起,遮得太陽都暗了幾分。
“你娘的!”馬翔氣得臉都白了,一把奪過槍,“保險!保險!說了三遍讓你開保險再動!”
周洋這才發現大腿上隻有個紅印子,剛才的劇痛更多是嚇的。他抹了把冷汗,突然指著天空哈哈大笑:“看見沒?老子這是五連發!比趙猛那下強多了!”
笑聲還沒停,就見林霄舉著槍站在靶前。他沒學電影裡的姿勢,就按馬翔教的那樣,雙腳分開與肩同寬,槍托緊緊頂在肩窩,眼睛盯著瞄準鏡。“砰”的一聲,五十米外的易拉罐應聲而倒。
“好小子!”陳大雷舉著拐杖鼓掌,“有你爹當年打獵的範兒!”
林霄沒回頭,他正盯著自己的肩膀——剛才後坐力撞得那裡生疼,但奇怪的是,他竟然覺得有點興奮。就像小時候第一次騎上無鞍馬,害怕得渾身發抖,卻又忍不住想再跑快點。
接下來的訓練堪稱災難現場。老王他們這些車工平時跟機床打交道,手上有準頭,可一摸槍就渾身僵硬,打了十發空包彈,有八發打在地上,還有一發差點打中馬翔的褲腳。趙猛學乖了,每次開槍都閉著眼睛,結果槍托次次撞臉,不到半小時,顴骨就腫得像個饅頭。
最離譜的是軍工廠的老李。老頭戴老花鏡,瞄準的時候得把槍舉到和眼睛齊平,結果後坐力一來,眼鏡直接飛出去,正好掛在旁邊的酸棗枝上。他摸著後腦勺直咧嘴:“這玩意兒比鏜床難伺候多了,至少鏜床不會自己跳起來打人。”
馬翔嗓子都喊啞了,乾脆找來根樹枝當教鞭,誰姿勢不對就抽誰的胳膊。“胳膊彆夾那麼緊!像抱著個娘們似的!”“腰挺直!你是在打槍,不是在蹲茅坑!”“瞄準鏡不是望遠鏡,彆貼那麼近!”
折騰到中午,總算有兩個人勉強能打中靶子了。一個是林霄,他好像天生對槍械有感覺,雖然肩膀被撞得青一塊紫一塊,但準頭越來越穩;另一個是林曉梅,這姑娘倔得像頭驢,被槍托撞了鎖骨也不吭聲,反複琢磨馬翔說的“用肩膀帶勁兒”,最後竟然能用改裝步槍打中三十米外的啤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