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絲網的倒刺勾住作訓服下擺時,林霄聽見金雪的破電報機發出急促的嘀嗒聲。那是她約定的信號——距離藍軍指揮部還有五十米,哨兵換崗的間隙隻有一分十七秒。他蜷起受傷的右腳,用軍刺割斷被勾住的布料,斷趾在凍硬的繃帶裡抽搐,倒讓他想起老周剛才車卡榫時說的話:"金屬到了臨界點會脆化,但人不一樣。"
十二道綠光在雪鬆林裡起伏。馬翔把行軍鍋倒扣在頭頂,鍋沿的螺紋正好卡住棵鬆樹的枝椏,他像隻笨重的熊往樹後挪,迷彩服上沾著的雪塊簌簌往下掉。老張趴在雪地裡調試製冷裝置,喉結滾動著數倒計時:"還有四十秒,他們的紅外熱像儀掃過來時,體溫得降到三十度以下。"
金雪突然拽了拽林霄的衣角。她手裡的破電報機正對著塊凍裂的岩石,電流聲裡混進規律的腳步聲——比普通士兵重三分之一,是西南獵豹的山地靴。林霄摸出老周車的備用卡榫,金屬棱角在掌心硌出紅印,這玩意兒能卡住外骨骼關節,卻抵不過真槍實彈。
"哢嗒"一聲,岩石後突然冒出個黑洞洞的槍口。林霄下意識把金雪往雪堆裡按,自己滾向另一側時,斷趾重重撞在樹根上。空包彈的硝煙味裹著雪沫撲過來,他看見對方胸前的激光感應器亮了紅,才發現馬翔的行軍鍋扣在了那士兵的頭盔上,鍋沿螺紋死死咬住護目鏡的縫隙。
"搞定一個!"馬翔的吼聲裡帶著喘,他正用炊事班的綁帶捆人,動作和當年捆麵粉袋如出一轍。金雪突然把破電報機貼在岩石上,指尖在按鍵上翻飛:"藍軍指揮部在地下三層,通風管直徑十五厘米,老周的卡榫能擰開柵欄。"
十二道綠光減到九道時,他們摸到通風管入口。老周的板牙轉得飛快,鐵屑落在結冰的管口,像撒了把碎星。"0.02毫米的公差,"他喘著氣往管裡塞卡榫,"當年給航天廠車零件,比這嚴十倍。"林霄踩著老張的肩膀往裡鑽,斷趾在狹窄的管道裡每蹭一下,都像有針在紮骨頭,但耳邊的電流聲越來越清晰——金雪在報坐標,西南獵豹的增援還有三分鐘到。
地下三層的應急燈忽明忽暗。林霄摔在水泥地上時,正好撞見個拿文件夾的軍官。對方胸前的"導演部"標牌晃了眼,手裡的文件散落一地,最上麵那張寫著"紅軍指揮部坐標變更"。馬翔撲過去用行軍鍋扣住他的頭,鍋沿撞在金屬桌腿上,發出的脆響讓整個指揮部靜了兩秒。
"抓住個大魚!"老張用製冷裝置的管子捆人,膠水在低溫下凝固得飛快。金雪突然把破電報機往控製台一按,電流聲刺啦炸開,所有屏幕瞬間黑屏。"電子廠的次品電容,短路效果比炸藥靠譜,"她笑著往林霄手裡塞了張紙,"紅軍指揮部的新坐標,剛才截的。"
九道綠光隻剩五道時,他們衝出藍軍指揮部。林霄回頭看了眼冒黑煙的控製台,老周正瘸著腿追上來,左手腕的傷口又裂開了,血滴在雪地上,像串燒紅的鐵珠。"無人機巢的方向!"金雪指著西北方,破電報機突然傳出刺耳的警報——科技連的無人機群正往這邊飛。
老張突然把製冷裝置往地上一摔,液態氮在雪地裡冒起白煙:"用這個當誘餌,能騙三分鐘。"他拽出汽修廠的耐高溫膠水,往林霄手裡塞,"粘住無人機的攝像頭,比打下來省事。"林霄往斷趾的靴子裡塞了團雪,劇痛讓他腦子更清醒——三分鐘夠他們摸到無人機巢,但不夠所有人撤退。
五道綠光分成兩撥。馬翔帶著兩個人往白煙裡衝,行軍鍋在雪地上拖出長長的印子,像條引開獵犬的尾巴。林霄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霧裡,突然想起首長說的"運氣"——哪有什麼運氣,不過是有人願意把生路讓給彆人。
無人機巢的鐵絲網比藍軍指揮部的粗三倍。老周的卡榫擰斷了兩個,手指在流血,卻笑得很響:"當年給核潛艇車過螺栓,這玩意兒算個屁。"林霄踩著他的肩膀往上爬,斷趾的繃帶徹底凍硬,像塊嵌在肉裡的冰,但當他摸到無人機的攝像頭時,突然覺得這點疼不算什麼——金雪的破電報機在響,是馬翔的信號,他們安全撤離了。
當最後一架無人機的攝像頭被粘住時,五道綠光隻剩三道。林霄癱在雪地裡,看老周和金雪互相攙扶著笑,遠處傳來直升機的轟鳴。首長的聲音從擴音器裡傳來,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所有指控,一筆勾銷。"
斷趾的疼在回暖時變得尖銳。林霄望著天邊的魚肚白,十七道綠光還剩三道,但他知道,剩下的人會帶著那十四道的尊嚴活下去。金雪的破電報機突然傳出雜音,夾雜著馬翔的吼聲:"炊事班的鍋還能用,晚上燉肉!"
林霄笑出聲,斷趾的疼好像輕了點。他摸出那張被血浸透的軍令狀,上麵的罪名已經被劃得亂七八糟,但十七個名字都還在。遠處的晨曦漫過來,把三道綠光染成了金色——原來絕境裡開出的花,比任何勳章都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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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霄的軍靴剛踏上無人機巢的金屬平台,激光感應器突然發出刺耳的蜂鳴。三秒前,金雪的破電報機還在播報紅軍指揮部的布防,此刻卻隻剩下電流的嘶啦聲——科技連的反製係統鎖定了他們的頻率。老周剛粘住第七架無人機攝像頭的手頓住了,左手的舊傷在低溫下抽搐,手裡的耐高溫膠水啪嗒掉在雪地上,瞬間凍成了冰坨。
“東南方向,十二秒!”林霄拽起老周往集裝箱後撲,空包彈的爆鳴聲擦著耳邊炸開。他壓著斷趾翻滾時,看見金雪正用軍刺挑開無人機的線路板,藍軍特戰隊的迷彩服已經出現在鐵絲網外,靴底的防滑釘碾過積雪,發出蠶食桑葉般的聲響。
馬翔的信號斷了。三分鐘前那聲“行軍鍋卡住三個”的呼喊還在林霄耳邊蕩,現在隻有金雪咬著牙扯電線的悶響。她領章上的“應急”二字被血浸透,卻死死捏著根從電子廠偷拿的銅絲,往線路板裡捅:“再給十秒,能讓整個巢的無人機失控!”
老周突然把林霄往集裝箱縫裡塞。他抄起地上的板牙扳手,瘸著腿衝向鐵絲網,左手的血在雪地上拖出彎彎曲曲的線:“我去引開他們!當年車航天零件時,閉著眼都能摸黑走五十米!”林霄想拽他,卻被他甩開——藍軍的第一顆震撼彈已經扔了過來,強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金雪的銅絲終於插進線路板。無人機群突然像被抽走骨頭的蒼蠅,紮堆往雪地裡撞。她剛拽起林霄要跑,就看見老周被三個特戰隊隊員按在雪地上,左手被反剪著,卻還在吼:“卡榫在我褲兜!擰開他們的外骨骼關節!”
林霄的激光感應器亮了。紅光照在他淌血的斷趾上,他卻笑出聲——剛才翻滾時,他把備用感應器塞進了老周的作訓服。藍軍隊員盯著他胸前的綠光發愣的瞬間,金雪已經用破電報機砸暈了最近的那個,銅絲還纏在她指節上,像枚帶刺的戒指。
當馬翔帶著剩下的人衝過來時,老周的左手已經被踩得血肉模糊。但他看著滿地失控的無人機,突然哼起了車工車間的老調子。林霄單腳跳著踹開最後一個特戰隊隊員,斷趾的碎骨好像紮進了腳心,可當他摸到藍軍指揮官的對講機時,突然明白這場賭局的真諦——不是贏過誰,是讓那些說“你們不行”的人,看看普通人的骨頭有多硬。
首長的直升機降落在無人機巢前時,十七道綠光還剩九道。林霄把染血的軍令狀拍在他麵前,老周的左手按在上麵,血手印比任何簽名都滾燙。金雪的破電報機還在響,這次是真的紅軍通訊:“各單位注意,演習結束。”
斷趾被軍醫剪開繃帶時,林霄看見膿水混著碎冰碴流出來。但他盯著遠處特戰隊隊員敬禮的方向,那裡,馬翔正用行軍鍋給傷員煮薑湯,老張在修他們的裝甲車,老周的左手纏著繃帶,卻在教年輕士兵怎麼車出0.02毫米公差的零件。
金雪突然把修好的破電報機塞進他手裡。電流聲裡,傳來十七個人的笑聲,有的缺了門牙,有的帶著哭腔,卻都比任何軍號都響亮。林霄摸著斷趾的傷口笑了,疼是真的,但活著的滋味,更真。
軍醫的止血鉗夾出第三塊碎骨時,林霄咬著的毛巾滲出了血。帳篷外傳來金屬碰撞聲,是老張在用汽修廠的套筒扳手幫特戰隊修裝甲車履帶,他那套磨得發亮的工具,昨夜還用來擰過無人機巢的柵欄螺絲。
“斷趾保不住了。”軍醫的聲音很沉,像在說件與己無關的事。林霄偏頭看向帳篷縫隙,老周正坐在彈藥箱上比劃,左手纏著繃帶的指尖懸在裝甲車發動機蓋上,38軍的上尉蹲在他麵前,筆記本上畫滿了車工符號——那些符號和老周車間牆上的安全操作規程,其實沒什麼兩樣。
金雪掀簾進來時,作訓服的袖口還在滴水。她剛從藍軍指揮部回來,懷裡抱著的破電報機用軍大衣裹著,露出的天線纏著圈鐵絲。“導演部的人在翻我們的檔案,”她把個搪瓷缸往林霄手裡塞,薑湯的熱氣糊了他一臉,“你猜他們發現了什麼?馬翔當年在炊事班立過三等功,因為用蒸籠給傷員做無菌敷料。”
帳篷布突然被風掀起,露出外麵列隊的士兵。三營那個踩過林霄斷趾的中尉站在最前麵,軍靴跟並攏時發出脆響。首長舉著份文件在講話,林霄聽見“民間技術支援小組”幾個字,混著老張罵罵咧咧的聲音——他在用補水箱的膠水,粘裝甲車油箱的裂縫。
斷趾的縫合線剛打好結,老周掀簾進來,左手的繃帶又洇出了血。他手裡捏著張紙,是導演部剛發的聘書,“技術顧問”四個字下麵蓋著紅章。“他們說86a步戰車的火控係統,”老周的聲音有點抖,左手在紙上按出淺紅的印子,“用我車的卡榫能減少三成故障率。”
林霄單腳跳著出帳篷時,正撞見馬翔被一群士兵圍著。炊事班的行軍鍋架在石頭上,裡麵燉著的野豬肉咕嘟冒泡,香味飄得老遠。“當年在炊事班,”馬翔用鍋鏟敲著鍋沿笑,“就是這麼給前線送飯的,炮彈在頭頂炸,飯也不能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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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雪的破電報機突然響了,這次是真的加密頻道。她調著頻率抬頭笑,晨光落在她領章的“應急”二字上,把暗紅的血漬照成了暖紅。“導演部讓我們留七天,”她往林霄手裡塞了個新的感應器,綠光在陽光下很柔和,“教特戰隊怎麼用電子廠的次品元件,臨時搶修通訊設備。”
第七天下午,林霄踩著臨時做的木屐去看裝甲車。老張正趴在車底擰螺絲,軍褲的膝蓋處磨破了,露出裡麵貼的膏藥——和他修卡車時貼的那種一模一樣。38軍的裝甲旅長蹲在旁邊遞扳手,軍銜在夕陽裡閃著光,卻沒比老張滿是油汙的手更亮。
離營那天,直升機的螺旋槳卷起雪沫。林霄最後看了眼黑鬆嶺,十七個人的作訓服掛在帳篷繩上晾曬,斷趾的繃帶和帶血的紗布混在中間,像麵特殊的旗幟。首長把個鐵皮盒子往他懷裡塞,裡麵是十七枚三等功勳章,背麵刻著每個人的名字。
“其實那天在羈押室,”首長突然開口,軍靴碾過結霜的地麵,“導演部的預案裡,你們活不過三天。”林霄低頭看盒子裡的勳章,老周的那枚邊角有點歪,大概是他自己用車床修過——就像修那些外骨骼零件時一樣認真。
車過縣城界碑時,金雪的破電報機突然收到信號。是馬翔發來的摩爾斯電碼,翻譯出來隻有五個字:“鍋還在炊事班”。林霄摸著斷趾的傷口笑了,縫合線有點癢,像有新的肉在長——就像黑鬆嶺的雪地裡,那些被他們踩出的腳印裡,已經冒出了嫩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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