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軍指揮官的手指在戰術地圖上敲出輕響,迷彩服袖口沾著的草籽簌簌往下掉。"你們運氣不錯,"他扯掉領口的防風鏡,鏡片後的眼睛掃過林霄三人,最終落在昏迷的趙猛身上,"這片林子是我們的補給盲區,正好順路送你們去臨時醫療點。"
林霄扶著趙猛的腋下,能感覺到對方皮膚燙得像車間裡剛停機的變速箱。"醫療點有多遠?"他注意到紅軍士兵的靴底沾著新鮮的紅土,這和周圍腐殖層的黑褐色截然不同——他們根本不是從常規路線來的。
"翻過前麵那道山脊就到。"指揮官用匕首在地上劃出路線,刀尖戳在處標著三角的位置,"那裡有我們的便攜式方艙,治瘧疾沒問題。"
老周突然拽了把林霄的衣角,眼神往旁邊的灌木叢瞟。那裡藏著半截紅藍相間的警戒帶,是園區施工時用來圈禁危險區域的那種——早上他們剛用這玩意在溪穀布置過假雷區。
"走快點吧。"林霄架起趙猛往山脊走,手指在對方背後快速敲出摩斯密碼:三短一長,代表"有詐"。這是他們車間檢修線路時的暗號,短路故障的代碼。
趙猛的頭歪在林霄肩上,嘴裡胡亂嘟囔著:"伺服電機...相位不對..."他的額發被冷汗浸透,黏在臉上像層濕紙。林霄突然想起上周在精密車間,趙猛為了趕工連續熬了兩個通宵,也是這樣臉色慘白地趴在機床旁。
紅軍士兵看似隨意地走在兩側,步槍斜挎在肩上,手指卻始終扣在扳機護圈上。林霄數著他們的呼吸節奏,七個人的步頻驚人地一致,落腳時都刻意避開枯枝——這不是普通的後勤部隊,是受過專業潛伏訓練的偵察兵。
"你們是哪個單位的?"林霄突然開口,盯著指揮官胸前的資曆章,"看年限像是汽車連的,我以前在汽修廠跟你們營的老王修過裝甲車。"
指揮官的腳步頓了半秒,隨即笑道:"哦?老王?哪個老王?我們連修車的都姓李。"
林霄心裡冷笑。剛才在溪穀俘虜的紅a017哨兵,背心上的汽修兵標識還沒撕乾淨,那小子的對講機裡分明喊過"老王把備用零件送來"。他故意放慢腳步,讓趙猛的體重壓在自己肩上:"可能我記錯了...這小子燒得厲害,得趕緊降溫。"
說著他往旁邊的灌木叢靠了靠,假裝要揪片葉子給趙猛擦臉,指尖卻快速摸到片鋸齒狀的葉子——是園區後山常見的蕁麻,汁液能讓人皮膚發癢。他趁紅軍士兵轉頭的瞬間,把葉子偷偷塞進趙猛的衣領。
趙猛猛地打了個激靈,含糊地喊:"癢...有蟲子..."
"彆動!"林霄按住他的肩膀,順勢往地上蹲,"可能是蜱蟲,得趕緊弄掉。"他假裝檢查趙猛的脖子,餘光卻掃到指揮官悄悄打了個手勢,兩側的士兵立刻加快腳步,隱隱形成包圍之勢。
老周突然"哎喲"一聲坐在地上,捂著腳踝打滾:"崴了崴了!這破林子跟咱基建科挖地基時的爛泥地一樣!"他的工裝褲褲腳沾著片新鮮的苔蘚,那是隻有陰濕的山壁下才有的植物——他剛才故意往那邊靠了靠。
指揮官的臉色沉了沉:"還有多久能走?"
"最少得緩十分鐘,"老周齜牙咧嘴地揉著腳踝,"上次在工地崴了腳,老張用扳手給我複位,疼得我三天沒敢坐板凳..."他一邊說一邊偷偷把塊碎石子塞進靴底,這樣走路時會發出輕微的響動,方便後麵的人定位。
林霄趁著這個空檔,快速掃視四周。山脊線的輪廓在樹冠縫隙間若隱若現,左側有片竹林長得異常密集,竹竿間距不足半米——這種密度的竹林根本無法通行,除非有人刻意清理過。右側是片陡坡,坡上的矮樹叢有被重物碾壓的痕跡,斷口還泛著青白色,顯然是剛被壓斷的。
"不對勁。"林霄突然拽起趙猛,"醫療點不在山脊那邊,我們被騙了。"
指揮官臉色驟變,猛地抬起手腕看表:"你們發現得太晚了。"
話音未落,兩側的紅軍士兵突然散開,手中的訓練槍齊刷刷指向他們。林霄這才注意到,剛才指揮官劃路線的地方,地麵的腐殖層顏色明顯比周圍淺——那是新翻的土,下麵埋著東西。
"老周!"林霄大喊一聲,同時拽著趙猛往陡坡滾去。
老周反應極快,抓起身邊的石塊就往紅軍士兵腳下扔,趁著對方躲閃的瞬間,也跟著滾下陡坡。紅軍士兵的喊叫聲和拉動槍栓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子彈打在身邊的樹乾上,濺起一片片木屑。
陡坡上的灌木像無數隻手拉扯著他們的衣服,林霄感覺後背被樹枝劃破,火辣辣地疼。他死死護住趙猛的頭,避免他撞上石頭——就像在車間搬運精密儀器時,總要先用泡沫裹住最脆弱的部件。
滾到坡底時,三人重重撞在棵歪脖子樹上。趙猛咳了兩聲,似乎清醒了些,指著前方模糊的影子:"金...金雪?"
林霄抬頭,隻見個瘦小的身影從樹後閃出,手裡舉著根削尖的木棍:"是我!"金雪的工裝褲膝蓋處磨破了,露出的皮膚上沾著黑泥,但眼睛亮得驚人,"我跟著你們的信號過來的——老周扔的易拉罐軌跡,跟物流中心的分揀傳送帶一樣好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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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躲起來!"林霄拽著眾人鑽進片齊腰深的蕨類植物叢。剛藏好,就聽到坡上傳來紅軍士兵的喊聲:"他們往南跑了!快追!"
金雪突然捂住鼻子:"什麼味兒?"
林霄低頭,發現趙猛的褲腿破了個洞,傷口正往外滲血,混著泥水散發出股腥甜。更要命的是,趙猛開始發抖,牙齒咬得咯咯響:"冷...好冷..."
"瘧疾的冷熱交替期。"金雪迅速從防水袋裡掏出平板,屏幕已經摔出裂紋,但還能勉強顯示。她調出張植物圖譜:"我們得找這個——發黴的野果子,能提取青黴素。"
林霄看著圖譜上的照片,皺起眉:"這不是山裡的山荊子嗎?上次園區綠化隊清理雜草時,說這東西發黴了有毒。"
"發黴的部分有毒,但能提煉出青黴素的替代品。"金雪扯掉背包帶,露出裡麵的玻璃罐和紗布,"我爸是獸醫站的,以前給豬治病就用這招。步驟跟咱實驗室的層析法差不多,用酒精萃取。"
老周突然指著左前方:"那邊好像有!"他撥開蕨類植物,果然看到幾株山荊子,枝頭掛著些青黃色的果子,有些已經發黴,長出層灰綠色的菌膜。
"趙猛撐不了多久。"林霄摸出瑞士軍刀,這是他從精密車間的工具箱裡帶來的,刀刃比軍用的更薄更鋒利,"老周跟我摘果子,金雪找些乾淨的溪水,再弄點竹子做容器。記住,彆留下痕跡,紅軍肯定會追過來。"
三人分工行動。林霄摘果子時格外小心,隻用刀尖挑取發黴的部分,避免碰破完好的果實——就像在車間篩選不合格的零件,必須精準剔除瑕疵品。老周則在周圍布置了幾個簡易陷阱,用藤蔓纏住枯枝,一旦有人碰到就會發出響動。
金雪很快用竹筒接來了溪水,又找來些乾枯的杉樹皮當燃料。"沒有酒精怎麼辦?"她看著玻璃罐裡的黴斑,有些發愁。
林霄從背包裡掏出個扁酒瓶:"這個。"是他出發時帶的高度白酒,本來是想慶祝用的,現在卻成了關鍵。
"蒸餾提純。"金雪立刻反應過來,用匕首把竹筒削成漏鬥狀,底部墊上紗布,"就像咱廠的精餾塔,酒精沸點低,先蒸發出來的就是高濃度的。"
老周在旁邊用三塊石頭搭了個簡易灶台,點燃杉樹皮。火光照亮了他滿是泥汙的臉,也映出遠處晃動的黑影——紅軍的搜索隊已經靠近了。
"得快點。"林霄往火堆裡添了把潮濕的樹葉,讓煙霧變得更濃,這樣能模糊火光的範圍。他注意到趙猛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嘴唇開始發紫,像車間裡氧化過度的銅件。
金雪全神貫注地盯著竹筒,當第一滴透明液體滴進玻璃罐時,她突然笑了:"成了!濃度應該夠,跟化驗室的酒精計測出來的差不多。"她小心翼翼地把發黴的山荊子粉末倒進玻璃罐,用根乾淨的樹枝攪拌。
"有腳步聲!"老周突然按住他們的肩膀,示意蹲下。
四個人屏住呼吸,看著五個紅軍士兵從十米外的樹叢中穿過。為首的正是剛才那個指揮官,他手裡拿著個紅外熱像儀,鏡頭在四周掃來掃去。
"熱像儀!"金雪突然拽過趙猛,往他身上蓋了層厚厚的濕苔蘚,"植物的溫度比人體低,能乾擾信號。這招是從物流中心的冷鏈監控學的,保溫箱裡的冰袋能讓紅外探測器失靈。"
果然,指揮官的熱像儀在他們藏身的地方停頓了下,隨即移開了。"奇怪,明明看到火光的。"他嘟囔著,帶著人往南邊走了。
等腳步聲遠了,金雪立刻用根乾淨的注射器這是她從醫療箱裡帶的備用品)抽取玻璃罐底部的液體,小心地注射進趙猛的靜脈。"隻能賭一把了,劑量可能不夠,但總比沒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