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地的泥漿沒到大腿根,每拔一次腳都像扯掉塊帶血的皮。林霄拄著根磨尖的樺木杆探路,杆尖插進泥裡時,突然觸到塊堅硬的東西,發出"咚"的悶響——不是石頭,是金屬外殼特有的脆響。
"又踩著雷了?"老周的聲音發顫,他的迷彩褲褲腳已經被泥漿泡得發脹,像兩條灌了鉛的麻袋。剛才在雷區被石灰嗆到的眼睛還在流淚,視線裡的沼澤地像片晃動的黃玻璃。
林霄沒說話,跪在泥裡扒開表層的稀泥,露出塊巴掌大的黑色塑料板,邊緣的金屬觸點已經被鏽蝕得發綠。"是紅軍的"絆發雷","他認出這是之前拆過的型號,引信線像條細蛇鑽進更深的泥漿裡,"但引線被水泡得發脹,靈敏度應該降低了——就像車間裡受潮的電線,導電性能差了一半。"
馬翔突然蹲下來,從背包裡掏出根生鏽的鐵棍,是從地道裡撿的廢棄鋼筋,頂端被他用石頭砸成了尖錐狀。"試試這個,"他把鐵棍往地雷旁邊的泥裡插,"老周視頻裡說,特種兵用避雷針原理探雷,金屬杆能感應引信的電磁信號。"
鐵棍插進泥裡三十厘米,沒任何反應。馬翔又往旁邊挪了半米,鐵棍剛入土,頂端突然泛起層細密的火花——不是靜電,是引信的電磁感應。
"有了!"馬翔眼睛一亮,"這玩意比咱廠裡的金屬探測器還靈!"他順著火花的方向用鐵棍劃動,在離林霄不到兩米的地方,鐵棍再次冒起火花,"這裡還有一枚,是串聯的!"
林霄突然想起紅軍手冊裡的話:"絆發雷常用串聯設計,引爆一個就是一片——跟咱車間的串聯電路似的,斷一處全斷電,炸一處全開花。"他拽過馬翔的鐵棍,"彆用金屬碰引信,找根乾燥的樹枝來。"
老張不知從哪摸來根枯黑的柞樹枝,枝乾被沼澤地的沼氣熏得發黑,卻異常乾燥。林霄用樹枝輕輕挑起引信線,線芯已經發黴,輕輕一拽就斷成兩截。"搞定,"他把拆下來的引信扔進泥裡,"這雷廢了——但得記住位置,等會兒說不定用得上。"
眾人在沼澤裡摸索著前進,馬翔的鐵棍成了最好的探雷器。每走三步插一次,遇到電磁感應就做個記號,用折斷的蘆葦稈插在泥裡——兩個小時下來,他們居然清出了條三米寬的安全通道,腳下的地雷拆了足足七枚,堆在岸邊像堆黑色的土塊。
"咱這效率,比紅軍工兵還高,"老周坐在塊露出水麵的青石上,用草葉擦著工裝褲上的泥漿,"早知道在廠裡開個拆雷培訓班,說不定比機修還掙錢。"
金雪突然指著平板屏幕,上麵是截獲的紅藍雙方通訊記錄,措辭已經火藥味十足。
紅軍指揮官在咆哮:"藍三旅你們什麼意思?說好聯合清剿,你們的人卻往我們雷區扔煙霧彈?"
藍軍旅長的聲音更衝:"少廢話!剛才炸傷我三個兵的石灰雷,明明是你們的製式外殼!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借民兵的手消耗我們兵力!"
"放你娘的屁!"紅軍指揮官爆了粗口,"那夥民兵用的是工業炸藥,你們倉庫裡的tnt少了三箱,當我們瞎嗎?"
老周聽得直咂嘴:"這倆貨吵得比咱車間倆班長還凶,就因為咱幾個民兵?"
林霄卻皺起眉,他盯著岸邊那堆拆下來的地雷,突然笑了:"他們不是氣咱們拆雷,是覺得丟麵子——正規軍被幾個工業園的民兵耍得團團轉,說出去比輸了演習還丟人。"他撿起枚拆了引信的地雷,掂量著分量,"既然他們覺得咱不配當對手,那咱就給他們找點"樂子"。"
周洋立刻明白過來:"你想把這些雷重新布置回去?"他從口袋裡掏出卷紮絲,是物流中心捆箱子用的鍍鋅鐵絲,柔韌性極好,"用這個代替引信線,比原來的尼龍線結實三倍——就算被水泡了也不會斷。"
老張突然拍著大腿:"我知道怎麼弄了!咱基建科埋地下水管時,用過"活扣"陷阱,觸發後能自動收緊——把紮絲彎成活結,套在地雷引信上,再用樹枝偽裝成絆索,誰碰誰倒黴!"
說乾就乾。眾人分工合作,林霄和馬翔負責搬運拆下來的地雷,老張和周洋用紮絲製作觸發裝置,老周則負責偽裝——他把沼澤裡的浮萍和水草鋪在布置好的地雷上,再用腳踩出幾個雜亂的腳印,看起來像片被人踩過的爛泥地。
"得做得像真的,"老周往"陷阱區"扔了塊帶血的紗布,是剛才林霄被樹枝劃破手時留下的,"讓他們以為咱慌不擇路踩進去了——就像咱倉庫故意留個沒鎖的貨櫃,引誘小偷上鉤。"
周洋正在給一枚地雷裝"雙保險",他用兩根紮絲分彆連接引信和旁邊的灌木,一根鬆發一根絆發。"這叫雙重觸發,"他得意地晃了晃手裡的紮絲,"跟咱廠裡的雙保險開關似的,不管碰哪根都得炸——除非他們長了三隻眼。"
馬翔突然指著西北方向,那裡的沼澤上空升起了紅色信號彈,緊接著是藍軍的綠色信號彈,兩顆信號彈在空中炸開,像兩朵敵視的花。"他們真開火了?"他的聲音發顫,手裡的地雷差點掉進泥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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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霄抬頭望去,信號彈炸開的地方傳來密集的槍聲,還有迫擊炮的轟鳴,震得沼澤地的水麵都在發抖。"不是衝咱們來的,"他辨認著槍聲的方向,"是紅藍雙方打起來了——他們把對咱的火氣全撒對方身上了。"
老張突然"哎喲"一聲,他的手指被紮絲劃破了,血珠滴在泥裡,瞬間被貪婪的泥漿吞沒。"這紮絲太尖,"他往傷口上撒了把生石灰,疼得齜牙咧嘴,"比咱車間的鋼絲刷還厲害。"
林霄盯著那撮在泥裡冒煙的生石灰,突然有了主意:"把剩下的石灰粉撒在陷阱周圍,"他指著剛布置好的地雷,"蛇蟲怕這個,追兵也怕——誰要是敢伸手排雷,石灰粉進眼睛就彆想瞄準了。"
眾人立刻動手,把罐頭盒裡剩下的石灰粉均勻撒在偽裝的陷阱區,白色的粉末落在綠色的浮萍上,像撒了層鹽。老周還在最顯眼的位置插了根蘆葦,上麵綁著塊紅布——是從紅軍迷彩服上撕的布條,活像塊挑釁的靶子。
"這叫欲擒故縱,"老周拍著手上的灰,"就像咱擺攤賣零件,故意把次品擺外麵,讓人覺得好東西在裡麵——其實全是坑。"
沼澤地的霧氣漸漸濃了,能見度不足十米。林霄他們躲進片茂密的蘆葦叢,透過葦葉的縫隙盯著陷阱區。馬翔的鐵棍橫放在膝蓋上,上麵還沾著探雷時蹭的泥;周洋在給萬用表換電池,屏幕亮起來時,映出他臉上興奮的紅潮;老張則在用草葉編織個簡易的偽裝網,準備套在頭上——每個人的動作裡都帶著股子車間工人特有的認真,仿佛不是在布置致命陷阱,而是在組裝台精密機床。
突然,蘆葦叢外傳來"嘩啦"的水聲,是有人蹚著泥漿靠近的聲音。林霄按住眾人的肩膀,示意彆動——來的是紅軍的搜索隊,領頭的正是之前在山脊遇到的那個指揮官,他的迷彩服胳膊上纏著塊白布,應該是被石灰燙傷的。
"注意腳下,"指揮官的聲音壓得很低,"這夥民兵懂點拆雷技術,但肯定沒見過咱們的"連環雷"——找到他們的蹤跡直接開槍,彆他媽活捉了,丟不起這人!"
六個紅軍士兵端著槍走進陷阱區,最前麵的士兵一腳踩在綁著紅布的蘆葦旁,腳下的泥漿突然下陷——是林霄他們故意挖的虛坑,底下埋著枚沒拆引信的絆發雷。
"嘭!"
爆炸聲震得蘆葦叢都在晃,褐黃色的泥漿混著碎蘆葦炸起三米高。那名士兵被氣浪掀飛,摔在兩米外的泥裡,掙紮著想爬起來,卻又拽動了另一根紮絲——第二枚地雷在他手邊炸開,白色的石灰粉混著煙霧騰起,瞬間罩住了整個搜索隊。
"眼睛!我的眼睛!"慘叫聲此起彼伏,紅軍士兵在泥裡亂滾,槍托撞到隱蔽的第三枚地雷,又是聲悶響,這次炸起的泥漿裡混著紮絲斷裂的脆響——那是周洋設計的"延遲觸發",專門等追兵聚集時引爆。
指揮官捂著眼睛在泥裡打滾,他的對講機掉在地上,還在滋滋作響,傳出藍軍旅長嘲諷的聲音:"紅狗們,被民兵炸懵了?要不要老子派工兵幫你們收屍?"
"滾你媽的!"指揮官抓起對講機怒吼,"你們藍軍也好不到哪去!剛才那片石灰雷區,老子親眼看見你們的人被熏得像烤鴨!"
蘆葦叢裡的眾人捂著嘴憋笑,泥漿順著臉頰往下淌都沒察覺。老周掏出手機,對著外麵混亂的場麵錄視頻,嘴裡還念叨著:"這下有素材了,回去給廠裡的安全培訓當反麵教材——標題就叫《論作死的一百種方式》。"
林霄卻沒笑,他盯著沼澤深處越來越濃的霧氣,那裡隱約傳來履帶碾過地麵的震動。不是紅軍的掃雷車,是更重型的裝備——藍軍的裝甲運兵車來了。
"他們動真格的了,"林霄拽著眾人往後退,"紅藍雙方撕破臉,這沼澤地要變成主戰場了。"他回頭望了眼還在冒煙的陷阱區,那裡的石灰粉正在霧氣中彌漫,像道白色的分界線,"而咱們布置的這些"小禮物",不過是給這場大戲敲了個開場鑼。"
馬翔突然指著蘆葦叢邊緣,那裡的泥漿裡,根新的紮絲正隨著水波輕輕晃動,引信線連接著更深的沼澤——那是他們留的最後一道陷阱,用三枚地雷串聯,引信線綁在塊漂浮的木板上,誰要是想乘船追擊,一上船就會觸發。
"走吧,"林霄最後看了眼混亂的戰場,紅軍和藍軍的槍聲已經交織在一起,"讓他們先打著,咱去前麵的林子找吃的——彆忘了,咱還得跟瘧疾較勁呢。"
眾人鑽進更深的蘆葦叢,身後的爆炸聲和怒罵聲漸漸被霧氣吞沒。沒人注意到,那枚掉在泥裡的紅軍對講機,正斷斷續續地向五大戰區聯合指揮部發送信號,屏幕上跳動的坐標周圍,已經標注了密密麻麻的紅點——那是雙方增兵的標記。
這場由十七根扳手攪起的軍演混戰,終於要迎來真正的風暴了。而沼澤深處,那道被紮絲連接的致命陷阱,還在靜靜等待著下一個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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