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頭像塊燒紅的烙鐵,狠狠砸在幽靈湖峽穀的沙礫上。林霄蹲在“混合直升機”歪斜的尾槳下,滾燙的沙粒透過作訓褲滲進來,燙得大腿皮膚發疼。他盯著老張布滿老繭的手反複擰動扳手,每一次金屬碰撞聲都像重錘,砸在空曠峽穀的寂靜裡,格外刺耳。
“還是不行。”老張猛地直起身,抹了把臉——混著油汙的汗水在顴骨上衝出兩道白痕,他手裡的扳手還卡在螺栓上,“直10尾槳的螺栓是細牙螺紋,直20機身的螺孔卻是粗牙,之前磨細了螺栓直徑,可擰到一半還是卡得死死的,再使勁就得把螺紋擰花。”
馬翔拎著個滿是油汙的帆布包跑過來,帆布邊角磨得發白,裡麵裝著備用螺栓,他另一隻手還攥著半截砂紙,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張哥,要不試試把細牙螺栓磨成粗牙?我以前在汽修廠跟老李學過,他修貨車時應急用過這法子,當時卡得比這還死,磨完照樣能跑。”
“胡鬨!”老李湊過來,枯瘦的手指戳了戳螺栓,又搖著頭擺手,“螺栓強度全靠螺紋咬合力,你把細牙磨成粗牙,螺紋深度直接少一半,這可是直升機尾槳——起飛後每分鐘轉上千圈,萬一螺栓斷在半空,尾槳直接飛出去,咱們全得在這峽穀裡喂沙!”他蹲下身,從工具箱裡翻出個裹著黃油的絲錐,金屬錐刃上還沾著上回修農機的鏽跡,“我試試重新攻絲,把直20的螺孔擴大,改成細牙,雖然費時間,但至少能保證強度,總比拿命賭強。”
林霄抬手按了按戰術手表,表盤上的藍光映在他眼底——藍軍“藍鷹20”編隊的預估抵達時間還剩一小時,可秒針每跳一下,都像在他心口紮了下。更讓他焦慮的是,在場的人裡,除了老李懂點機械、老陳是精工技術員,其餘都是民兵,這種跨型號拚裝直升機的活,所有人都是頭一遭。要是現在泄了氣,這群人的積極性就全沒了,後續更彆談對抗藍軍。
他深吸口氣,壓下心頭的急火,嗓子因為乾燥而發啞:“加快速度!馬翔,你跟小王按住機身,彆讓它晃;老李,需要什麼直接喊,彆耽誤時間。”
老李應了聲,把絲錐對準螺孔,手腕緩緩發力。絲錐與金屬摩擦的瞬間,刺耳的“吱呀”聲炸開來,螺孔周圍的軍綠色油漆很快被高溫烤得卷邊、剝落,露出底下暗沉的金屬底色。老李每隔十幾秒就得停下手,把絲錐湊到旁邊的柴油桶裡蘸一下——渾濁的柴油碰到高溫絲錐,立刻冒起白煙,帶著股刺鼻的油味。“再給我十分鐘,兩個螺孔就能攻好,保證擰螺栓時順順當當。”他頭也不抬地喊,額頭上的汗珠滴在沙地上,瞬間就沒了蹤影。
峽穀另一頭,精工技術員老陳正對著直9的發動機皺緊眉頭。他手裡拿著遊標卡尺,反複測量油管接口,金屬卡尺的刻度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原本計劃給發動機加裝備用燃油泵,可裝到一半才發現接口完全不匹配——直9發動機的油管內徑是16毫米,備用泵的接口卻是14毫米,差的這2毫米,讓油管怎麼都套不上去。
“要麼換油管,要麼把泵的接口磨粗,可咱們帶的備用油管昨天修裝甲車時用沒了。”老陳把卡尺往工具箱上一放,聲音裡透著無奈,“這泵是從直10殘骸裡拆的,就這一個能用的,磨壞了就徹底沒轍了。”
“那……那把汽車的油管拆下來裝上行不行?”老周突然插了句嘴,他是附近村裡的汽修工,平時修修拖拉機還行,這會兒看著滿地的飛機零件,腦子有點轉不過來。話一出口,周圍頓時安靜下來,沒人接話——汽車油管的耐壓性和抗高溫性,跟飛機油管根本不是一個級彆,這想法簡直是天方夜譚。
老周也意識到自己說了蠢話,撓著頭想往後退,卻被一道清亮的女聲喊住:“磨接口!”
金雪拎著個工具箱跑過來,額前的碎發被汗水粘在臉上,她手裡拿著幾片從直10殘骸裡拆下來的金屬墊片,墊片邊緣還帶著彈痕:“用墊片墊在接口周圍,再用氬弧焊補一圈,焊完打磨一下,應該能把內徑擴大到16毫米。老周,你快把氬弧焊機推過來,調至200安培,彆耽誤時間!”
老周愣了愣,立刻反應過來,推著沉重的氬弧焊機跑過來,焊機的輪子在沙地上留下兩道深痕。老陳則把墊片剪成小塊,用砂紙打磨掉表麵的鏽跡,再小心翼翼地貼在泵的接口上,每一塊墊片都對齊縫隙,不敢有半點偏差。
藍色的電弧光突然亮起,瞬間照亮了周圍人的臉。金屬墊片在高溫下慢慢變紅、熔化,與接口融為一體,空氣中彌漫著金屬燃燒的焦糊味。老陳戴著防護麵罩,手裡的焊槍穩得像釘在半空,每一次點焊都精準落在墊片邊緣。焊完後,他立刻換了張粗砂紙,快速打磨接口處的焊疤,直到表麵變得平滑。“差不多了,小王,把油管拿過來試試。”
小王捧著油管跑過來,手心全是汗。他蹲下身,慢慢把油管往接口上套——油管剛碰到接口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直到油管順利套到底,他才鬆了口氣,興奮地喊:“成了!剛好合適,一點都不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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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剛鬆了口氣,金雪彆在腰間的對講機突然“滋滋”響起來,裡麵傳來老張急促的聲音:“金雪,讓林霄接電話!藍軍的先頭部隊已經到了幽靈湖西側,正在低空偵查,離咱們最多還有五公裡!”
“我操!”林霄忍不住爆了粗口,他沒想到藍軍會提前這麼久來,原本以為能有一小時緩衝,現在看來連半小時都懸。他轉身對著眾人大喊:“必須在半小時內完成拚裝!誰都彆歇著,手頭的活抓緊!”喊完,他跑到機身另一側,看著精工技術員老吳和幾個民兵正在加裝彈藥艙。
原本計劃在機身下方焊兩個型支架固定彈藥艙,可焊到一半才發現,支架的角度不對——彈藥艙裝上去後,會直接擋住起落架的收起軌跡,到時候彆說起飛,連地麵滑行都成問題。“得把支架往後挪5厘米!”老吳扯著嗓子喊,手裡的角磨機已經啟動,刺耳的切割聲蓋過了周圍的動靜,剛焊好的支架在砂輪片下濺起火星,很快就被切斷。“小周,你過來重新定位,拿卷尺量準了,起落架收起時的最大距離是38厘米,這次差一毫米都不行!”
小周是老吳的徒弟,剛入行沒兩年,這會兒手都在抖。他趴在滾燙的沙地上,把卷尺的一端固定在起落架接口處,另一端拉到支架位置,反複測量了三次,才敢開口:“吳師傅,往後挪5厘米的話,支架邊緣距離起落架收起後的最外側還有3厘米,應該夠了,不會碰到。”
他說著,拿起焊槍重新焊接支架。老吳站在旁邊盯著,時不時提醒:“往左偏一點,再焊牢點,機炮開火時後坐力能把薄鋼板震變形,彆到時候彈藥艙掉下去。”等支架焊好,老吳指揮四個民兵抬著彈藥艙過來——彈藥艙是從報廢的裝甲車拆的,重兩百多斤,四個民兵憋得臉通紅,才把它抬到支架上。老吳拿著螺栓,挨個擰緊,每擰一下都要用力拽拽,確認不會鬆動才罷休。
另一邊,老李終於攻完了最後一個螺孔。他把絲錐收起來,手指因為長時間用力而有些僵硬,馬翔立刻遞過來瓶礦泉水,老李灌了兩口,又把剩下的水澆在手上降溫。“來,馬翔,搭把手,把尾槳裝上去。”兩人合力抬起直10的尾槳,對準機身接口,慢慢推進去。老張拿著扳手跟在後麵,等尾槳固定好,立刻逐一檢查螺栓的鬆緊度,每顆螺栓都擰了三圈,再用手晃了晃尾槳,確認沒有鬆動。“尾槳裝好了,林霄,試試發動機能不能帶動尾槳轉動。”
林霄沒猶豫,直接鑽進駕駛艙。駕駛艙裡又悶又熱,座椅上的皮革被曬得發燙,他坐下時差點跳起來。他握住操縱杆,按下發動機啟動按鈕——轟鳴聲瞬間在峽穀裡炸開,尾槳慢慢轉動起來,可剛轉了半圈,就聽到“哢噠”一聲,尾槳突然卡住,發動機也開始發出異常的抖動。
“趕緊停!”老張在地麵上大喊,臉都白了——尾槳卡住很可能導致發動機報廢。林霄立刻熄火,跳下車艙跑過去,蹲在尾槳旁邊一看,才發現尾槳葉片與機身的間隙太小,轉動時直接蹭到了機身蒙皮,蒙皮上已經被劃出一道深痕。“葉片太長了,得切掉5厘米!”老張用卷尺量了量葉片長度,又看了看間隙,“隻能切5厘米,切多了會影響升力,到時候直升機飛不起來;切少了還是會蹭,得精準點。”
馬翔找來角磨機,換上細砂輪片,小心翼翼地對著尾槳葉片切割。老李則在旁邊盯著,時不時提醒:“慢著點,切歪了葉片就廢了,咱們就這一副尾槳。”切割完成後,老李又用細砂紙打磨切割後的邊緣,把毛刺全部磨掉,防止轉動時產生氣流噪音。“行了,再試試。”
林霄再次鑽進駕駛艙啟動發動機。這次尾槳平穩地轉動起來,沒有再卡住,機身也開始緩緩升空。可剛升到5米高度,機身突然向左傾斜,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拽著,左翼明顯比右翼低了一截。“快降落!”金雪在地麵上大喊,眼睛死死盯著傾斜的機身——再升高點,很可能直接側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