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的螺旋槳攪動著夜空氣流,轟鳴聲中,林霄靠在艙壁上,後背的劇痛讓他冷汗直流,意識卻在藥物與意誌力的支撐下保持清醒。望著窗外漆黑的天幕,家鄉清溪村的模樣不由自主地浮現在腦海——青瓦白牆依山而建,村口的老槐樹已有上百年樹齡,每到春天便開滿潔白槐花,香氣能飄出好幾裡地。
村東頭的老房子是爺爺輩傳下來的,青磚圍牆爬滿牽牛花,院子裡的石榴樹每年都結滿紅彤彤的果子,父母就守在那裡。自從三年前加入邊境民兵緝毒隊,他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最近一次通電話還是三個月前,母親在電話裡絮絮叨叨叮囑他注意安全,父親沉默半晌,隻說了句“家裡一切都好,安心守邊”。
那時的他,以為家裡真的安好,以為父母依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守著幾分薄田和小院過著平靜日子。他從未想過,一場滅頂之災,正在他浴血奮戰的同時,悄然降臨在故園。
清溪村最近半年被“宏遠置業”開發商盯上,對方打著“鄉村旅遊開發”的旗號,想要征用村子周邊土地建度假村,而林霄家的老院子,正好在規劃核心區域。開發商給出的補償款低得可憐,遠不夠村民重新建房安家,幾次協商都不歡而散。
可宏遠置業的老板趙天虎,不過是個台前傀儡,真正在背後操盤的,是省委書記李建國的獨子——李澤銳。
李澤銳是圈子裡出了名的二世祖,仗著父親的官威,橫行霸道,無惡不作。從小在蜜罐裡長大,養成了無法無天的性子,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這次看中清溪村的地塊,一來是聽說山裡有溫泉資源,開發度假村能賺大錢,二來是純屬玩樂,想建個私人莊園供自己和狐朋狗友揮霍。
他根本沒把村裡的老百姓放在眼裡,補償款的數額也是隨口定的,在他看來,一群泥腿子能拿到錢就該感恩戴德,竟敢阻攔他的“大項目”,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趙天虎幾次彙報協商受阻,李澤銳聽得不耐煩,拍著桌子罵道:“一群刁民,給臉不要臉!直接拆!出了事兒老子擔著!”
有了省委書記公子這句話,趙天虎立刻有了底氣,不僅調動了自己的黑惡勢力,還通過李澤銳的關係,打通了縣裡、鄉裡的關節,連公安、城管、國土等多個職能部門都被動員起來,美其名曰“配合重點項目推進,依法執行拆遷”。
這些職能部門的負責人,誰不知道李澤銳的背景?誰敢得罪省委書記的兒子?一個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主動配合,想要借機討好這位公子爺,為自己的仕途鋪路。
一場由權貴撐腰、官商勾結、黑惡勢力充當打手的強拆行動,在淩晨三點的夜色中,悄然拉開了序幕。
此刻的清溪村,萬籟俱寂,隻有偶爾幾聲犬吠劃破夜空。林霄的父母早已進入夢鄉,院子裡的石榴樹在月光下投下斑駁的影子,一切都顯得那麼寧靜。
突然,一陣刺耳的輪胎摩擦聲打破了寂靜,十幾輛黑色轎車和幾輛沒有牌照的麵包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村子入口。車門打開,下來幾十名身穿黑色緊身衣、臉上戴著口罩的彪形大漢,個個手持鋼管、撬棍,眼神凶狠,動作麻利得像訓練有素的打手。
為首的是趙天虎的頭號心腹,外號“黑狼”,是個手上沾過血的亡命徒。他對著手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吩咐:“動作快點,進去之後,值錢的東西先搜出來帶走,然後控製住人,彆讓他們亂喊亂叫!”
幾十名黑衣人分成兩隊,一隊直奔林霄家的院門,另一隊則分散在院子周圍,形成警戒,防止村民察覺後出來阻攔。
“哐當!”一聲巨響,厚重的木門被撬棍硬生生撬開,黑衣人如同餓狼般湧入院子。他們腳步很輕,卻帶著一股肅殺之氣,直奔正房。
林父林母被驚醒,還沒來得及反應,房門就被一腳踹開。刺眼的手電筒光束直射進來,照得兩人睜不開眼睛。
“你們是誰?半夜闖進家裡想乾什麼?”林父強作鎮定,起身想要保護妻子,卻被兩名黑衣人一把按住,死死摁在床上。
林母嚇得尖叫起來,聲音剛出口,就被一塊破布堵住了嘴,隻能發出嗚嗚的嗚咽聲。
黑衣人沒有多餘的廢話,開始在屋裡翻箱倒櫃。衣櫃、抽屜、床底,凡是能藏東西的地方都被搜了個遍。林母陪嫁的銀鐲子、林父攢了半輩子的積蓄、還有林霄小時候得過的獎狀、部隊寄來的軍功章……全都被他們粗暴地塞進事先準備好的蛇皮袋裡。
那枚軍功章是林霄在邊境緝毒時立下三等功獲得的,林父一直視若珍寶,用紅布包著放在抽屜最裡麵。一名黑衣人搜出來後,隨手扔在地上,還用腳踩了一下,嗤笑道:“什麼破玩意兒,還當寶貝似的藏著。”
林父眼睜睜看著兒子用血汗換來的榮譽被如此踐踏,氣得渾身發抖,拚命掙紮著想要撲過去,卻被黑衣人死死按住,動彈不得,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滿是屈辱與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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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搜刮完財物,並沒有離開,而是將林父林母用繩子簡單捆住,扔在牆角,然後退出了房間,守在門口。
沒過多久,又一批人浩浩蕩蕩地開進了村子。為首的是縣國土局的副局長王斌,身後跟著城管隊、派出所的工作人員,還有幾名穿著製服、扛著執法記錄儀的人。他們打著“依法拆遷”的旗號,堂而皇之地走到林霄家院子裡。
趙天虎也跟在後麵,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對著王斌點頭哈腰:“王局,辛苦您了,大半夜的還麻煩您親自過來。”
王斌擺了擺手,故作嚴肅地說:“李公子交代的事,咱們得辦妥當。都注意點,執法記錄儀全程開著,彆留下把柄。”
“放心吧王局,都安排好了。”趙天虎笑著應道,然後對著手下喊,“來人,把屋裡的東西搬出來,登記造冊,彆弄壞了,到時候算在補償款裡抵扣。”
幾名早就等候在一旁的臨時工,立刻衝進屋裡,開始“幫忙搬家”。他們動作粗魯,根本不管東西是否易碎,衣櫃被推倒,桌椅被拖拽,瓷器摔在地上碎成碎片,牆上掛著的全家福被扯下來,相框摔得四分五裂。
執法記錄儀對著這一切,卻隻拍了搬東西的“流程”,對剛才黑衣人搜刮財物、粗暴對待老人的場景視而不見。王斌站在院子裡,雙手背在身後,時不時看一眼手表,完全無視角落裡被捆著的林父林母。
“王局長,你們不能這樣!這是非法入侵,是搶劫!”林父掙脫了嘴裡的破布,對著王斌大喊。
王斌皺了皺眉,不耐煩地說:“林老頭,你彆不識好歹。宏遠置業的開發項目是縣裡的重點工程,你拒不配合拆遷,已經違反了相關規定。我們這是依法執行公務,你最好老實點,不然彆怪我們不客氣。”
“依法執行?你們半夜闖進我家,搶走我的東西,這叫依法執行?”林父氣得渾身發抖,“我兒子在邊境拚命保護國家,你們卻在背後欺負他的家人,你們還有良心嗎?”
“少跟他廢話!”趙天虎上前一步,惡狠狠地說,“老東西,識相的就配合點,不然有你好受的!”
林母看著被搬得亂七八糟的家,看著那些熟悉的物件被肆意毀壞,哭得撕心裂肺:“求求你們,彆搬了,這是我們唯一的家啊……”
可她的哀求,在這些人眼裡一文不值。臨時工們依舊在不停地搬東西,很快,屋裡就被搬空了,隻剩下光禿禿的牆壁和滿地狼藉。
王斌看了一眼手表,對趙天虎說:“東西搬得差不多了,讓挖掘機進來吧。”
趙天虎立刻點了點頭,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很快,五輛重型挖掘機就轟隆隆地開進了院子,巨大的履帶壓得地麵顫抖,發動機的轟鳴聲打破了山村的寧靜。
“把人拖出去!”王斌下令道。
兩名黑衣人立刻上前,解開林父林母身上的繩子,不顧他們的反抗,強行將他們從床上拉起來。林父林母身上隻穿著單薄的睡衣,外麵被隨意地裹了一床被子,就被拖拽著往院子外麵走。
“放開我!我不走!這是我的家!”林父拚命掙紮,死死抓住門框不肯鬆手。一名黑衣人見狀,掏出鋼管,對著林父的手狠狠砸了下去。
“啊!”林父慘叫一聲,手指被砸得鮮血直流,再也抓不住門框,被黑衣人硬生生拖了出去。
林母哭著想要跟上去,卻被另一名黑衣人一腳踹倒在地,然後被拖拽著扔到了院子外麵的空地上。
老兩口裹著一床薄薄的被子,蜷縮在冰冷的地麵上,看著自家的房子。挖掘機的大臂緩緩抬起,對準了那麵爬滿牽牛花的青磚圍牆。
“住手!不準拆!”林父嘶吼著,想要爬起來衝過去,卻被幾名黑衣人死死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