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抗演練後的食堂,氣氛微妙。
路也端著餐盤,能感覺到四麵八方投來的目光。有好奇,有敬佩,但更多的是審視——仿佛他們不是來受訓的民兵,而是馬戲團裡新來的奇珍異獸。
工業園區七人選了張角落的桌子坐下。趙磊揉著還在發酸的肩膀,壓低聲音:“剛才任參謀那眼神,恨不得把我們生吞活剝了。”
“怕什麼,”周陽扒了口飯,“咱們又沒違規,憑本事打的平局。”
王浩推了推眼鏡,小聲說:“但我聽說,教官隊回去後被罰加練了。因為沒能拿下我們。”
路也手中的筷子頓了頓。這個消息可不妙。羞辱了教官隊,等於打了整個訓練基地的臉。
果然,晚餐後集合時,任建軍宣布了新的訓練安排。
“鑒於部分單位在對抗演練中暴露出基礎不牢的問題,”任建軍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工業園區隊伍,“從明天開始,增加夜間訓練科目。同時,訓練標準全麵提升至野戰部隊新兵連水平。”
台下頓時一片嘩然。
“野戰部隊標準?這怎麼可能?”
“夜間訓練?我們隻是民兵啊!”
任建軍冷冷地打斷議論:“覺得做不到的,現在就可以退出!民兵不是過家家,是要隨時準備上戰場的!”
解散後,李剛教官特意找到路也。
“路連長,借一步說話。”
兩人走到操場邊的樹影下。李剛點了支煙,深吸一口:“今天你們表現不錯。”
路也愣了一下,沒想到李剛會誇他們。
“但是,”李剛話鋒一轉,“你們太張揚了。任參謀那個人...最討厭不守規矩的兵。”
路也沉默片刻:“李教官,我們隻是想證明自己不是廢物。”
“我明白。”李剛吐了個煙圈,“但你們要明白,在這個體係裡,有時候低頭比抬頭更難,但也更有用。”
路也看著遠處訓練基地的燈火,忽然問:“李教官,為什麼任參謀對我們有這麼大敵意?僅僅因為那場演習?”
李剛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有些事情,不該我知道,也不該你知道。記住我的話,接下來的訓練,收斂一點。”
這話裡有話。路也還想再問,李剛已經掐滅煙頭,轉身離去。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急促的哨聲就撕裂了寧靜。
“全副武裝!五公裡越野!最後三名沒有早飯!”任建軍的聲音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格外刺耳。
隊伍在朦朧的晨光中出發。工業園區的七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絕。
既然退無可退,那就戰吧!
五公裡越野是周陽的強項。他在部隊時就是長跑好手,一馬當先衝在前麵。路也體能也不錯,緊跟在第一梯隊。
問題是趙磊和王浩。趙磊的體重讓他每一步都格外吃力,而王浩的體力本就是弱項。
“堅持住!”路也放慢速度,跑到趙磊身邊,“調整呼吸,兩步一吸,兩步一呼!”
趙磊滿臉是汗,嘴唇發白:“路、路連長,你彆管我,我能行!”
前方是個大坡,不少人都慢了下來。路也回頭看了一眼,王浩已經落到了隊伍末尾,眼鏡片上全是霧氣。
“周陽!”路也大喊。
周陽會意,轉身跑回去,一把抓過王浩的裝備背在自己身上:“跟著我跑!”
這個舉動被任建軍看在眼裡。他騎著摩托車從隊伍旁駛過,冷笑著對路也說:“路連長,團隊精神可嘉,但戰場上,拖後腿的最終會害死所有人!”
路也咬緊牙關,沒有回話。
最終,工業園區有四人進入前二十名,但趙磊、王浩和孫強包攬了最後三名。按照命令,他們沒有早飯。
看著三人疲憊地坐在操場邊,路也把自己的饅頭掰成三份,遞了過去。
“這不行,”趙磊推開,“你還要訓練...”
“少廢話,”路也硬塞給他,“吃飽了才有力氣挨揍。”
周陽和李軍也分出了自己的食物。七個大男人蹲在操場角落,分食著本就不夠的早餐。
遠處,任建軍和幾個教官站在辦公樓前,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看見沒?又開始搞小團體了。”任建軍的聲音順風飄來,“這種兵最難帶,自以為是的很。”
路也握緊了拳頭,但什麼也沒說。
上午的訓練是格鬥基礎。
教官是個精悍的南方人,姓陳,個子不高但渾身肌肉虯結。據說他是特種部隊退役,精通多種格鬥術。
“戰場上的搏殺,不是擂台比武!”陳教官的聲音洪亮,“沒有規則,沒有禁忌!唯一的目的就是殺死敵人,保全自己!”
他演示了幾個簡單的動作:掏襠、插眼、鎖喉,招招狠辣。
“這些動作簡單有效,練好了,關鍵時刻能保命!”
輪到對練時,任建軍又出現了。他特意把工業園區和城關鎮民兵連安排在一起。
城關鎮的那個精悍連長叫張猛,人如其名,是個狠角色。他在之前的射擊和戰術訓練中都表現出色,是這次訓練中的明星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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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猛,”任建軍意味深長地說,“好好‘指導’一下工業園區的同誌。”
張猛會意地點頭,目光落在路也身上:“請多指教。”
第一組對練,張猛對上路也。
兩人在訓練墊上站定,互相敬禮。
“開始!”
張猛率先發動攻擊,一記直拳直撲麵門。路也側身閃避,同時伸手格擋。兩人手臂相撞,發出沉悶的響聲。
“動作太花哨!”陳教官點評,“戰場上一招定生死,彆玩那些沒用的!”
張猛突然變招,一個掃腿攻向下盤。路也躍起躲避,落地時卻被張猛趁機近身,一記肘擊打在胸口。
路也連退幾步,胸口一陣悶痛。
“就這?”張猛輕蔑地笑了,“還以為滅掉紅軍一個營的人有多厲害呢。”
這句話點燃了路也心中的火。他想起那場演習中的生死搏殺,想起那些訓練有素的紅軍士兵,想起他們用生命換來的勝利被如此輕蔑地評價。
“再來!”路也低吼。
這次他主動進攻。沒有花哨的動作,隻有戰場上磨煉出的本能。側身避開張猛的直拳,同時右手成刀,直劈對方頸側——在演習中,他用這招放倒過兩個紅軍士兵。
張猛大驚,勉強躲過,卻被路也緊跟的一記膝撞擊中小腹。
“呃!”張猛彎下腰,臉色瞬間慘白。
訓練場上安靜了一瞬。誰都沒想到路也會下這麼重的手。
任建軍勃然大怒:“路也!訓練而已,你乾什麼?”
路也站直身體,平靜地回答:“報告!陳教官說了,戰場搏殺沒有規則,唯一的目的就是殺死敵人!”
任建軍被噎得說不出話。陳教官卻眼中閃過一絲讚賞:“說得對!戰場就是你死我活!”
張猛被扶下場時,惡狠狠地瞪了路也一眼。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接下來的對練,氣氛明顯緊張起來。城關鎮的民兵明顯在針對工業園區的人,下手越來越重。
趙磊對上了一個矮壯漢子,幾乎是被壓著打。他那身肥肉在格鬥中成了累贅,動作遲緩,破綻百出。
“胖子,該減肥了!”那漢子一邊嘲笑,一邊用重拳擊打趙磊的腹部。
趙磊咬著牙硬扛,眼神卻越來越凶狠。當對方再次揮拳時,他突然不躲不閃,硬接一拳,同時整個人向前撲去,用體重將對方壓倒在地。
“我二百斤的體重,”趙磊壓在對方身上,一字一頓地說,“也是武器!”
那漢子被壓得喘不過氣,連連拍地認輸。
王浩的對手則更加過分,明明王浩已經倒地,還繼續踢打。
“住手!”周陽想要衝過去,卻被陳教官攔住。
“訓練繼續!”
王浩蜷縮在地上,護住要害。就在對方再次抬腳時,他突然從眼鏡框邊上抽出一根細鐵絲——那是他平時修理眼鏡用的——直刺對方小腿。
“啊!”那漢子慘叫一聲,抱著腿倒地。
任建軍衝上前:“王浩!你用什麼傷人?”
王浩爬起來,擦掉嘴角的血跡,舉起那根細鐵絲:“報告!戰場搏殺,沒有規則!”
同樣的理由,同樣的邏輯。任建軍的臉氣得鐵青。
訓練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結束。工業園區的人雖然多數掛彩,但沒人認慫。相反,一種無形的凝聚力在他們中間生成。
午休時,路也被叫到任建軍辦公室。
任建軍坐在辦公桌後,麵前放著一份檔案。
“路也,28歲,工業園區機械廠技術員,業餘喜歡研究軍事...”任建軍念著檔案內容,忽然抬頭,“告訴我,一個普通技術員,哪來的戰場搏殺經驗?”
路也站得筆直:“報告,是在那場意外演習中學到的。”
“學到的?”任建軍冷笑,“那些殺招,是能在演習中學到的?你當我是三歲小孩?”
路也沉默。有些東西,確實無法解釋。那是生死關頭激發的本能,是看著戰友倒下時爆發的狠勁。
任建軍站起身,走到路也麵前:“我調查過你。普通家庭,普通經曆,沒有任何特殊背景。但你在那場演習中的表現,不像個普通民兵。”
路也迎上任建軍的目光:“任參謀,您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任建軍逼近一步,“你們工業園區這七個人,有問題。”
路也心中一震,但麵色不變:“我們隻是普通民兵,響應國家號召來參加訓練。”
任建軍盯著他看了很久,忽然揮揮手:“出去吧。記住,我會盯著你們的。”
路也敬禮,轉身離開。在關門的一刹那,他聽見任建軍低聲自語:“不管你們是什麼來頭,在這裡,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
下午的訓練是戰場救護。
教官是個女軍醫,姓林,說話溫聲細語但要求嚴格。
“戰場救護的第一原則,是先確保環境安全!”林軍醫講解著,“第二原則,是先自救再救人!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怎麼救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