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世功不知道的是,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將徹底改變他和這支糧隊的命運。
狂風突然化作咆哮的白色巨獸,積雪被卷起丈餘高,整個世界隻剩下刺耳的呼嘯。
尤世功眼睜睜看著最前麵的糧車被整個掀翻,拉車的騾馬驚嘶著被風卷下深穀。
親兵們的慘叫剛出口就被風雪吞沒,有人連人帶馬被拋向半空,像落葉般消失在白茫茫的混沌中。
"抓緊韁繩!"他聲嘶力竭地大喊,卻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見。
一匹受驚的戰馬撞上他的坐騎,劇痛中他滾落馬背,在雪地裡翻滾時拚命抓住塊岩石。
待他掙紮起身,隻見二十輛糧車已七零八落,滿地都是散落的糧袋和殘缺的肢體。
暴風雪肆虐整夜。當晨曦勉強穿透雲層時,尤世功從雪堆裡爬出,眼前的景象讓他渾身冰涼。
冰河上散落著糧車的殘骸,幾具凍僵的屍首半埋在雪中,那麵"尤"字帥旗破布般掛在枯樹枝頭。
他踉蹌著尋找幸存者,卻隻在懸崖邊找到親兵隊長的斷刀。
"全完了..."他跪在雪地裡,抓起把混著血漬的粟米。
此刻比徹骨寒意更刺人的是絕望,失陷糧草、損折官兵,每一條都夠孫承宗將他軍法從事。
想起離京前魏忠賢陰冷的眼神,他忽然明白,那些人也根本不會給他戰死沙場的機會。
他原本打算在戰場上以身殉國,但此刻忽然清醒:這樣回去,隻會被安上"臨陣脫逃"的罪名斬首示眾,連累九族。
自殺更不可取,那會坐實所有誣陷。
他摩挲著凍僵的手指,想起二弟世威在延綏修邊牆時說過"留得青山在"。
十日後,搜救的明軍在雪堆中發現鏽蝕的盔甲。
孫承宗看著腰牌上模糊的"尤"字,冷笑一聲:"便按陣亡上報吧。"
他鋪開奏本,筆尖在"總兵尤世功力戰殉國"處頓了頓,終究蘸飽朱砂圈定了這個對所有人都體麵的結局。
而此刻的尤世功,正扮作販麻客商混出山海關。
他不會知道,那個改變他命運的暴風雪裡,有隻來自未來的蝴蝶輕輕扇動了翅膀。
山海關的隘口寒風刺骨,尤世功正低頭混在入關的商隊中,突然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動。
忽見一騎驛馬自北而來,馬上騎士渾身浴血,未至關前便嘶聲高呼:
"八百裡加急!東虜大軍圍困寧遠!孫經略親冒矢石登城督戰,城中火起,危在旦夕!
陳總兵、童將軍馳援途中遇伏,請速發援兵!"
尤世功聞訊如遭雷擊,手中韁繩險些脫手。
他腦海中頓時浮現孫承宗白須染血、持劍屹立城頭的景象,胸中熱血翻湧,當即就要調轉馬頭。
可韁繩將勒未勒之際,他忽然想起自己已是"已死之身",此刻縱使趕回寧遠,非但救不得危局,反會落個"妖人作祟"的罪名。
黃昏的陰影籠罩關隘,他望著驛馬揚塵而去的方向,突然發出夜梟般的慘笑。
這笑聲裡帶著血淚,既笑命運弄人,更笑這吃人的世道,原來壯烈殉國與臨陣脫逃之間,隻隔著一場恰到好處的暴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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