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哈爾騎兵們總算摸到了驚散的馬匹。
那些戰馬還在原地打著響鼻,耳朵耷拉著,鼻孔裡急促地噴氣,馬鞍上的銅飾因剛才的驚跳晃得歪歪斜斜。
騎兵們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湊到馬身邊,
手掌輕輕順著馬脖子摩挲,另一隻手從懷裡摸出布包著的炒豆子,湊到馬嘴邊。
“乖……吃點豆子,不怕了啊……”
一個騎兵低聲哄著,看著戰馬慢慢叼過豆子,嚼得“咯吱”響,緊繃的肩膀才稍稍放鬆。
和林額爾克也安撫好了自己的馬,那匹棗紅馬剛才驚得差點把他甩下來,
此刻嚼著豆子,尾巴輕輕甩了甩,總算不再亂蹦。
等所有馬匹都漸漸安靜下來,騎兵們才敢踩著馬鐙翻身上鞍,動作特意放輕了些,生怕再驚著馬。
和林額爾克勒住韁繩,回頭掃了一眼身後的弟兄,壓低聲音喝了句:“駕——慢些走!”
五十多匹戰馬邁著小碎步,蹄子踩在草地上幾乎沒什麼聲響,朝著來時的方向緩緩挪動。
騎兵們的身子伏在馬背上,眼睛還時不時往後瞟,生怕那“魔鬼的雷聲”再響起來。
風裡還殘留著淡淡的硝煙味,讓他們心裡直發毛,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就這樣慢走了約莫兩裡地,連那片被炸過的區域都看不見了,和林額爾克才鬆了口氣。
他側耳聽了聽身後,除了馬蹄聲和風聲,再沒彆的動靜。
他猛地一夾馬腹,嘴裡爆出一聲短促的喝聲:“走!快回部裡!”
話音剛落,五十多匹戰馬像是得了指令,瞬間揚起蹄子,朝著察哈爾部的方向狂奔而去。
騎兵們不再壓抑速度,馬刀在腰間晃出殘影,風聲在耳邊呼嘯。
他們恨不得立刻飛回林丹汗的營帳,把“魔鬼喚雷”的事稟報上去。
這片草原,已經不是他們能隨便撒野的地方了。
這群衣衫襤褸的逃民,正是芒嘎口中世居西拉木倫河畔的永謝布部。
原本他們守著河邊的牧場,靠著與明朝馬市的交易過著安穩日子,卻沒料到林丹汗的目光突然掃到了他們頭上。
察哈爾部要統一草原,所有蒙古部落都得向林丹汗稱臣納貢。
那天察哈爾騎兵的馬蹄聲踏碎了西拉木倫河的平靜。
不到兩百人的騎兵裹著煙塵而來,領頭的百戶趾高氣揚地甩著馬鞭:
“林丹汗大汗有令,永謝布部三日之內歸附,獻出半數牛羊馬匹,否則踏平你們的牧場!”
永謝布的頭人們氣得發抖,老首領握著彎刀罵:“我們是喀喇沁的人,憑什麼向察哈爾低頭!”
一言不合便動了手。
林丹汗的騎兵本以為這小部落會嚇得束手就擒,納頭便拜,他們處理過這樣的事情太多了。
卻沒料到這群永謝布人頭鐵的很,在生存麵前他們爆發出了少有的凶悍。
男人們抄起彎刀、木棍,甚至舉著放牧用的套馬杆就衝了上去,婦女們在後麵扔石頭、潑滾燙的奶茶。
察哈爾騎兵雖裝備精良,卻架不住對方不要命的打法,
男人、女人、甚至跟狼崽子似的孩子、顫巍巍的老人都不要命似的嗷嗷往上衝,
察哈爾騎兵在被砍倒了幾十人後,剩下的隻能狼狽逃竄,連戰死同伴的屍體都顧不上拖走。
可打退了一波,還有無數波。
永謝布部不敢再留,頭人們在帳篷裡吵了半宿,誰也說服不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