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世功看著眼前的鐘擎,心裡覺得這位大當家就像一座挖不完的寶山,
每往下挖一尺,就有新的寶貝冒出來。
輝騰軍裡上上下下的人,每天跟在他身邊,總能學到些想都想不到的新鮮學問。
不知不覺間,整個輝騰軍都養成了一個習慣,那便是學習,學習,再學習。
就連大當家收養的那對蒙古小兄妹,才三四歲的年紀,
也沒像尋常娃娃那樣掛著鼻涕滿地亂跑,反倒像兩個小大人似的,
說話一句是一句,有板有眼,整天抱著書本嘀嘀咕咕地念。
這哪裡還看得出是草原上風吹日曬長大的野孩子?
尤世功有時忍不住想,再過上幾年,
額仁塔拉那片地方,怕是真的要變成老百姓嘴裡傳說的天堂了。
“我們總不能每次都親自出馬,到處去尋找或者搭救這些有本事的人。”
鐘擎的話打斷了尤世功飄遠的思緒。
“這回去北京,順道還要去趟遼東,首要的是讓特戰隊在實戰裡練練手。
他們要學的東西太多了,得讓他們親身踏進大明的土地,把這裡當成他們的練習場。
尤大哥,你這幾十年帶兵打仗的經驗,正是他們最缺的,得好好傳給他們。”
尤世功點頭稱是。他明白,鐘擎最看重、花心血最多的,就是這支特彆的隊伍。
鐘擎接著說,往後,特戰隊就得靠自己在大明的地界上執行命令,並且要教會新加入的隊員。
當尤世功聽到鐘擎還打算去遼東那個龍潭虎穴,
他立刻猜到,這是大當家準備去救他的老兄弟李內馨了。
“大當家的,咱們去遼東,你是打算把李內馨那小子也弄到草原來嗎?”
鐘擎搖了搖頭:
“不全是。我去遼東,有三件事要辦。
第一,是親眼瞧瞧李內馨眼下到底是個什麼光景;
第二,我很想會會孫承宗這位到處救火的消防大隊長;
第三,我要跟這個小老頭做一筆買賣。”
尤世功聽著鐘擎的話,心裡有些哭笑不得。
這位大當家最近像是迷上了做生意,先是跟郭忠那幫人談,
後來又跟他那兩個兄弟談,現在倒好,
連遠在遼東的孫承宗孫經略也成了他盤算的交易對象。
他實在好奇,鐘擎到底想跟那位遼東的救火隊員談什麼買賣。
鐘擎果然沒讓他琢磨太久,開口先問了個似乎不相乾的問題:
“尤大哥,你覺得祖大壽這個人怎麼樣?”
尤世功沉默了片刻,目光仿佛越過步戰車的車窗,投向了遙遠的時空。
他緩緩開口:
“祖大壽……此人是一把好刀,可惜,生錯了時代,也用錯了地方。”
“論帶兵打仗的本事,他是一等一的。
守城、練兵、臨陣機變,都是好手。
關寧鐵騎裡,他是拔尖的人物,連他日後的頂頭上司袁崇煥也倚他為乾城。
要是沒他,寧遠、錦州怕是早就易主了。”
“但這人心裡,裝的不是大明,而是‘祖家’。”
“我這麼說,不是罵他天生不忠。
恰恰相反,是這該死的世道,把他逼成了這樣。
他親眼見過朝廷怎麼冤殺袁崇煥,怎麼猜忌邊將,怎麼讓將士們餓著肚子守國門……
這些事,寒了所有邊軍的心。”
“所以在他心裡,‘祖家軍’的存續,遠比‘大明軍’的忠義來得重要。
他第一次降清,是為保手下兒郎性命;
他第二次降清,是因為外無援軍,內無糧草,實在走投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