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壓在董家窪四周的榆樹林上。
土坯房的窗紙透出昏黃的油燈光,
把窪地中央那頂臨時搭起的牛皮帳篷映得輪廓模糊。
鐘擎撩開帳簾時,帶著草葉潮氣的晚風卷著馬蹄聲餘韻鑽進來。
滿桂剛從馬棚巡查回來,鎧甲上還沾著幾片榆樹葉。
帳篷中央鋪著一張泛黃的北京城輿圖,特戰隊的八名骨乾圍坐成半圓。
滿桂彎腰拾起一塊壓圖的鵝卵石,在圖上外城西南角重重一點:
“殿下,這裡就是督師大人給咱們安排的落腳地。
報國寺西跨院,跟旁邊那座廢棄漕運糧倉連在一塊兒。”
燈光落在輿圖上,鐘擎湊近細看:
“您看,這地方離宣武門才三裡地,進內城方便,可又藏在外城平民區裡。
西跨院是孫督師托同鄉圓覺法師租下的,
對外說是‘遼東流民祈福院’,咱們的人扮成僧人雜役。
旁邊糧倉原是漕運司的,河道改道後就荒了,
督師借‘存遼東貢品’的名義接管下來,一牆之隔有暗門通著。”
他的手指叩了叩糧倉的標記,
“四座大庫房,塞下兩百人綽綽有餘,
馬棚就搭在糧倉北頭的樹林裡,跟董家窪這兒似的,隱蔽得很。”
“官府那邊會不會起疑?
”特戰隊隊長昂格爾低聲問道。
滿桂直起身:
“放心,寺裡有督師捐的香火錢,漕運司那邊也打過招呼。
這年月外城流民多,寺廟收容、糧倉囤貨都是常事,
隻要咱們的人守規矩,不往外露兵器,誰也不會多問。”
鐘擎點點頭,指著輿圖上連接據點的胡同:
“今夜就動身。”
夜色如墨,當北京外城的譙樓敲響三更梆子時,
鐘擎已帶著特戰隊員出現在報國寺西側的胡同深處。
不同於白日的喧囂,此刻的街巷隻有零星巡夜人的火把晃動,影影綽綽映著兩側斑駁的磚牆。
鐘擎抬手示意隊伍停下,目光落在前方那扇掛著“報國寺西跨院”木牌的朱漆門上。
門楣處隱約可見一個刻著“覺”字的暗記,與滿桂臨行前交代的暗號分毫不差。
一名特戰隊員上前,按照約定節奏輕叩門環:
三短兩長。
片刻後,門內傳來輕微的響動,側門被拉開一道縫隙,
一個穿著灰布僧袍的僧人探出頭,快速掃過眾人,
見鐘擎腰間露出的半塊鎏金令牌,立刻側身讓開:
“殿下裡邊請,圓覺法師已等候多時。”
踏入跨院,月光透過老槐樹的枝葉灑下,在青石板路上織就斑駁的光影。
僧人引著眾人穿過栽滿麥冬草的天井,來到後院柴房旁。
他彎腰移開牆角的半塊青石板,露出一個暗藏的機關,
轉動後,旁邊的土牆竟緩緩向內凹進,露出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暗門。
“這邊便是糧倉,暗門直通第二座庫房。”僧人低聲道。
鐘擎率先走入暗門,身後的特戰隊員魚貫而入。
通道內彌漫著淡淡的乾草氣息,走了約十餘步,眼前豁然開朗。
一座高大的糧倉庫房出現在眼前,月光從頂部的透氣窗傾瀉而下,
照亮了整齊碼放的糧囤和鋪著氈布的地麵。
幾名提前抵達的士兵正舉著手電等候,見鐘擎進來,立刻迎上來:
“大當家的,據點已按吩咐布置妥當,四周警戒也已安排。”
鐘擎走到庫房中央,抬手拂去糧囤上的浮塵,目光掃過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