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消毒水氣味被一股濃烈的、混合著草藥苦澀與毀滅氣息的味道取代。
夜辰猛地睜開雙眼!
不再是之前那種被劇痛和混亂充斥的混沌,而是一種被強行從深淵中拖拽出來、帶著極致疲憊與殘留暴戾的清醒。瞳孔深處,一點染血的碑影尚未完全散去,如同烙印在靈魂上的印記。他下意識地攥緊了右手,那塊非金非玉的骨片緊貼掌心,溫潤的星光依舊明滅,卻透著一股不同以往的、仿佛被喚醒的“焦躁”感,與識海中那被強行鎮壓卻依舊在裂痕深處咆哮的毀滅力量隱隱共鳴。
劇痛!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紮刺著全身每一寸經脈、每一塊骨骼!強行吞噬煞源的反噬、怨靈邪氣的侵蝕、淩鋒意誌衝擊帶來的靈魂震蕩…種種創傷並未消失,隻是被識海中那股浩瀚的星辰之力與骨片渡來的奇異能量強行壓製、黏合在一個瀕臨崩潰的臨界點上。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呃…”一聲壓抑的悶哼從喉嚨裡擠出。夜辰掙紮著想要坐起,手臂卻如同灌了鉛般沉重無力,牽動著體內脆弱的平衡一陣劇烈波動,皮膚下灰黑色的魔紋若隱若現。
“彆動!”一雙冰涼卻微微顫抖的手立刻按住了他的肩膀,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蘇沐雪那張布滿淚痕、蒼白如紙的臉龐映入眼簾,清冷的眼眸中交織著難以言喻的悲痛、焦急,以及看到他蘇醒後一閃而過的、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
“你的傷…太重了…不能…”她的聲音嘶啞,帶著哭腔,想解釋他身體的狀況,想勸他留下,可百草穀那慘烈的畫麵、師尊穀長春絕望的嘶吼、同門浴血的景象如同燒紅的烙鐵,灼燒著她的靈魂,讓她後麵的話堵在喉嚨裡,隻剩下無助的顫抖。
夜辰的目光掠過蘇沐雪悲痛欲絕的臉,落在一旁臉色凝重如鐵的楚風身上。楚風右臂上的銀白金屬光澤流轉不息,死死壓製著那如同活物般蠕動的墨綠邪氣“怨靈血咒”,每一次光澤的波動都伴隨著他眉心的微蹙,顯然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和壓力。空氣中殘留的毀滅氣息、變形的病床、牆壁上猙獰的裂痕…都在無聲地訴說著淩鋒“探視”帶來的恐怖餘波。
離開…禍端…毀滅之刃…淩鋒冰冷的預言如同跗骨之蛆,纏繞著夜辰剛剛清醒的意識。
但緊接著,識海深處,那幅烙印的猩紅星圖——“葬天淵”——驟然變得更加清晰!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古老蒼涼的悲愴與毀滅意誌被徹底點燃!伴隨著的,是蘇沐雪悲呼“《丹煞古經》”時,骨片與體內毀滅力量產生的強烈共鳴!
“丹煞…調和…掌控…”這幾個字眼,如同黑暗中的燈塔,瞬間刺破了淩鋒預言帶來的絕望陰霾!
離開?葬天淵?那是虛無縹緲的絕地!
留下?等待反噬徹底爆發?等待萬魂宗獵殺?亦或是成為龍組實驗室裡被研究的“非人”之物?
不!
一股更加暴戾、更加決絕的火焰在夜辰灰紅的眼眸深處燃起!那是被逼到絕境的困獸,對命運發出的最後嘶吼!他要力量!要掌控這該死的毀滅之力!要撕碎所有擋在麵前的敵人!而不是像喪家之犬一樣被驅趕,或者在等待中化為灰燼!
《丹煞古經》!那是蘇沐雪師門最後的希望,更是他夜辰唯一的生路!百草穀,他必須去!無論擋在前麵的是灰霧邪魔,還是萬魂宗的爪牙,亦或是…那高高在上的淩鋒!
“走。”一個沙啞、乾澀,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冷決斷的字眼,從夜辰口中吐出。他無視了蘇沐雪的阻攔和楚風欲言又止的凝重,強行調動起體內那如同破碎琉璃般脆弱的力量,支撐著身體,搖搖晃晃地從病床上站了起來!
每動一下,都牽扯著全身的劇痛,骨骼仿佛在呻吟,經脈如同被撕裂!皮膚下的灰黑魔紋隨著他的動作而閃爍不定!但他眼神中的暴戾與決絕,卻如同實質的火焰,熊熊燃燒!
“夜辰!你的身體…”蘇沐雪驚呼,想要再次阻止。
“帶路。”夜辰打斷她,目光冰冷地掃過楚風,“龍組…護不住任何人。留下,是等死。”
楚風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雙拳緊握,指節發白。夜辰的話,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狠狠刺中了他最無力的事實。淩鋒的威壓,萬魂宗的詛咒,夜辰體內隨時可能爆發的毀滅力量…龍組,在這股力量的漩渦中,確實顯得如此渺小。保護?也許從一開始,就是奢望。
“基地外,東南方向,五十公裡,備用越野車,加滿油,無標識。”楚風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沙啞,如同在交代遺言。他不再勸阻,隻是從腰間解下一把造型古樸、通體漆黑的短匕,扔給夜辰。“高頻粒子震蕩匕首,對能量體有奇效。小心…萬魂宗的血咒,我能感覺到…它很活躍,如同獵犬的鼻子。”
夜辰一把接住匕首,冰冷的觸感傳來。他沒有道謝,隻是深深地看了楚風一眼,那眼神複雜難明,有冷漠,有決絕,也有一絲…同病相憐的沉重。然後,他不再停留,邁開沉重而踉蹌的步伐,如同負傷的孤狼,朝著監護室外走去。每一步,都在冰冷的合金地麵上留下一個帶著毀滅氣息的淡淡焦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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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蘇沐雪強忍著身體的虛弱和內心的悲痛,立刻跟上。她知道,此去百草穀,凶險萬分,夜辰更是重傷在身,隨時可能失控。但她彆無選擇。師門血仇,一線生機,都係於此行。
楚風看著兩人一前一後、踉蹌卻決絕消失在通道儘頭的背影,緩緩閉上眼睛,發出一聲沉重到極致的歎息。他右臂上,那墨綠的邪氣仿佛感應到了獵物的遠離,不甘地劇烈扭動了一下。
……
江城北郊,通往莽莽群山的盤山公路早已被靈氣複蘇後滋生的變異植物覆蓋了大半,崎嶇難行。一輛沒有任何標識、覆蓋著厚重偽裝網的軍用越野車,如同沉默的鋼鐵野獸,在濃密的樹影和糾纏的藤蔓間咆哮穿行,將攔路的枝椏無情地碾碎。
車內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夜辰靠在副駕駛座上,雙目緊閉,臉色灰敗,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額角滲出,沿著緊繃的下頜線滑落。他全身肌肉都在不受控製地微微痙攣,皮膚下灰黑色的魔紋如同燒紅的烙鐵,隨著越野車的顛簸而明滅閃爍,每一次閃爍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識海中,那被星辰鎖鏈強行束縛的染血碑影,在顛簸的刺激下,裂痕深處灰芒湧動,與骨片渡來的星辰之力激烈對抗,維持著那搖搖欲墜的平衡。他緊握著楚風給的漆黑匕首,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支點。
蘇沐雪緊握著方向盤,清麗的臉龐繃緊,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她將油門踩到底,越野車引擎發出不堪重負的咆哮,在幾乎被原始森林吞沒的廢棄公路上瘋狂顛簸前行。她體內的乙木靈力微弱地運轉著,努力修複自身枯竭的經脈,同時分出一絲極其纖細、帶著安撫力量的翠綠生機細絲,小心翼翼地探向夜辰。然而,那生機細絲剛一靠近夜辰體表彌漫的毀滅氣息,就如同冰雪遇到了熔岩,瞬間被消融大半,僅存的微弱力量勉強護住他幾處即將崩潰的脆弱心脈,效果微乎其微。
“堅持住…夜辰…就快到了…”蘇沐雪的聲音帶著顫抖,不知是在安慰夜辰,還是在給自己打氣。她腦海中不斷回放著青葉傳訊符中那地獄般的景象,焦土、斷壁、燃燒的灰色火焰、同門淒慘的屍體…以及師尊穀長春最後那絕望而急切的嘶吼!藏丹洞!《丹煞古經》!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彌足珍貴!
越野車衝出一片茂密的灌木叢,前方豁然開朗,出現一片相對平緩的穀地。穀地中央,一條渾濁湍急的溪流穿過,溪流對岸,便是更加幽深、古木參天的原始森林,那裡就是通往百草穀的最後屏障——黑風林!
然而,就在越野車即將衝下緩坡,駛向溪流的瞬間!
異變陡生!
吼!吼!吼!
數聲充滿暴虐、腐爛氣息的恐怖咆哮,驟然從溪流兩側濃密的蘆葦蕩和嶙峋的怪石後響起!十幾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撲出!
那不是人!
那是十幾頭體型龐大、形態扭曲的妖獸!有渾身腐爛、流淌著腥臭膿液、獠牙外露的巨狼;有半邊身體被灰色岩石覆蓋、動作僵硬卻力大無窮的暴熊;還有長著扭曲骨刺、口噴腥臭毒霧的蜥蜴怪!它們共同的特征是:雙眼赤紅,毫無理智,周身散發著濃鬱的、令人作嘔的腐爛氣息和一絲…與百草穀傳訊畫麵中極其相似的、陰冷詭異的灰色霧氣!
“小心!”蘇沐雪瞳孔驟縮,失聲驚呼!猛打方向盤,越野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兩頭腐爛巨狼的撲擊!車身狠狠撞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發出沉悶巨響,引擎蓋瞬間變形冒煙!
“下車!”夜辰猛地睜開雙眼!灰紅的瞳孔中,暴戾的火焰瞬間點燃!他低吼一聲,根本不顧身體的劇痛和瀕臨崩潰的平衡,一腳踹開變形的車門,如同炮彈般翻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