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堅硬、帶著濃重鐵鏽和塵土氣息的地麵觸感,將夜辰從深沉的昏厥中強行拽回。劇痛如同蘇醒的毒蛇,瞬間噬咬全身每一寸神經。後背撕裂的傷口在粗糙地麵的摩擦下火辣辣地灼痛,胸前陰髓寒玉的冰冷侵蝕與體內能量衝突的撕扯從未停歇,雙目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燙過,即使緊閉著,依舊傳來陣陣鑽心的刺痛與灼熱,視野被粘稠的血痂徹底封死,一片永恒的黑暗。
他艱難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肺部撕裂般的疼痛。喉嚨乾澀如同砂紙摩擦,連吞咽的動作都牽扯著頸部的傷口。本源枯竭帶來的虛弱感深入骨髓,仿佛身體被徹底掏空,隻剩下一個殘破的軀殼。
“呃…”一聲痛苦的呻吟從旁邊傳來,帶著少女的稚嫩與虛弱。是阿箐!她也醒了?
夜辰心中一緊,強忍著劇痛,掙紮著想要坐起,卻牽動了後背的傷口,痛得眼前發黑,再次重重摔回地麵。
“彆…彆亂動…”阿箐的聲音微弱而急促,帶著一絲慌亂,“你傷得很重…我們好像…到地方了?”
夜辰這才凝神感知周圍的環境。
空氣沉悶,彌漫著濃烈的土腥氣、鐵鏽味、劣質煙草味、汗臭味以及某種…淡淡的血腥味。人聲嘈雜,如同煮沸的開水鍋,粗魯的叫罵、壓低的交易、痛苦的呻吟、肆意的狂笑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亂而粗糲的背景音。腳步聲沉重雜亂,從四麵八方傳來,帶著一種不加掩飾的蠻橫與危險氣息。遠處似乎有鐵器敲打的叮當聲,還有某種沉重巨獸的低沉喘息。
這裡就是…黑岩鎮!裡世界邊緣,混亂與秩序交織的灰色地帶!
“你…你是誰?為什麼救我?”阿箐的聲音帶著警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似乎也掙紮著坐了起來,夜辰能感覺到她微弱的氣息就在身旁不遠處。
“夜辰。”他啞著嗓子吐出兩個字,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礫摩擦,“你救我在先。”他言簡意賅,沒有多餘的解釋。此刻的狀態,多說一個字都是巨大的負擔。
短暫的沉默。阿箐似乎在消化這個信息,又似乎在警惕地觀察四周。夜辰能感覺到她身上那股微弱卻凝練的戰意氣息波動著,帶著不安。
“這裡…不安全。”阿箐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恐懼,“我能感覺到很多…惡意的目光。”
夜辰心中凜然。他雖然目不能視,但葬天碑賦予的敏銳感知和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本能,早已捕捉到了那一道道如同毒蛇般纏繞過來的窺視目光。貪婪、殘忍、戲謔、評估…如同看待砧板上的魚肉。他和阿箐兩個重傷之人出現在這種地方,無異於羔羊闖入了狼群。
必須儘快找到黑岩商行!楚風的信物和地圖是他目前唯一的依仗!
他強撐著劇痛,用還能勉強動彈的右手,在破碎的衣襟內摸索著。指尖觸碰到溫潤的玉符冰心護神符)和冰冷的金屬牌黑岩商行信物)。他緊緊攥住那枚刻著抽象鼠頭標記的金屬牌,如同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扶我…起來…”夜辰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他必須站起來,必須展現出哪怕一絲力量,否則在這豺狼之地,下一秒就可能被撕碎。
阿箐猶豫了一下,似乎感受到了夜辰語氣中的沉重。一隻冰涼、帶著細微顫抖卻異常堅定的手,摸索著抓住了夜辰的右臂,用力將他攙扶起來。
站立的瞬間,天旋地轉,劇痛如同海嘯般衝擊著神經,夜辰眼前陣陣發黑,全靠阿箐瘦小的身體支撐才沒有倒下。他能感覺到周圍那些窺視的目光瞬間變得更加熾熱和肆無忌憚,如同鬣狗嗅到了血腥。
“走!”夜辰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命令。他調動起最後一絲神念,配合著楚風地圖上標注的方位,以及金屬牌上傳來的微弱同源感應,艱難地辨認著方向。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後背的傷口隨著動作不斷滲出溫熱的液體。
阿箐攙扶著他,在無數道貪婪、戲謔、不懷好意的目光注視下,如同穿過猛獸環伺的叢林,跌跌撞撞地朝著鎮子深處走去。粗糲的沙石地麵摩擦著他們破爛的鞋底和裸露的傷口。周圍的喧囂和惡意如同實質的牆壁,擠壓著他們殘存的意誌。
不知走了多久,周圍的喧囂似乎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隔絕開一些。一股混雜著陳舊皮革、乾燥草藥、金屬鏽蝕和淡淡墨香的奇異氣味鑽入鼻腔。夜辰感知中,前方出現了一座相對高大、由巨大黑色岩石壘砌而成的建築,門口懸掛著一塊被煙熏得發黑的木牌,上麵用暗紅色的顏料畫著一個歪歪扭扭、卻透著幾分凶戾之氣的鼠頭標記——正是信物上的圖案!
黑岩商行!
門口沒有守衛,隻有兩扇厚重的、包著鐵皮的木門虛掩著,透出裡麵昏黃的光線。門口的石階上,甚至台階縫隙裡,都凝結著暗紅色的、難以清洗的汙漬。
夜辰和阿箐互相攙扶著,如同兩個血人,踉蹌著踏上了石階,推開了那扇沉重的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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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門軸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門內,是一個光線昏暗、空間卻異常寬闊的大廳。空氣中混雜著之前聞到的各種氣味,更加濃鬱。高高的櫃台由一整塊巨大的黑岩鑿成,後麵坐著一個身影。
那人穿著一件寬大的、油膩發亮的黑色皮袍,幾乎將整個身體都裹在裡麵,隻露出一顆光溜溜、反射著油光的腦袋。臉上堆滿了肥肉,將一雙細小的眼睛擠成了兩條縫,閃爍著商人特有的精明與市儈。他正低著頭,用一把小巧的玉算盤飛快地撥弄著,算珠碰撞發出清脆的“劈啪”聲,在寂靜的大廳裡格外刺耳。
正是黑岩商行的老板——黑岩。
聽到門響,黑岩頭也沒抬,細小的眼睛依舊盯著算盤,肥厚的嘴唇開合,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帶著濃重的鼻音和不耐煩:“要買什麼自己看價目,要賣什麼把東西放櫃台上估價。彆打擾老子算賬。”
夜辰和阿箐互相攙扶著,艱難地走到巨大的黑岩櫃台前。濃重的血腥氣和虛弱的氣息瞬間充斥了這片空間。
黑岩撥弄算盤的手指終於頓了一下。他慢悠悠地抬起頭,那雙細小的眼睛在夜辰和阿箐身上掃過。當看到夜辰緊閉雙目、滿臉血痂、胸前焦黑空洞觸目驚心的慘狀,以及阿箐蒼白如紙、氣息奄奄的模樣時,他肥肉堆積的臉上沒有任何驚訝或同情,隻有一種如同打量兩件殘破貨物的漠然與評估。
“嘖,兩個半死不活的。”黑岩撇了撇嘴,油膩的手指敲了敲櫃台,“規矩懂吧?我這裡不是善堂,想活命,拿東西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