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醉仙樓出來,臘月的寒風卷著街角的殘雪,冰冷地刮在臉上。
街上行人稀疏,一個個都縮著脖子,揣著手,行色匆匆。
林玄緊了緊身上的單衣,呼出了一口白氣。
錢的窟窿暫時堵上了。
但另一件事,卻讓他心裡沉甸甸的。
山裡的氣溫比縣城更低,滴水成冰。
那些剛剛才分到田地,對未來燃起一絲希望的災民,還有一直追隨著他的村民,此刻正穿著單薄的衣衫在山裡勞作。
雖然他們沒人抱怨,甚至乾勁十足,但林玄心裡過不去。
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做不到對生命如此漠然。
穿過兩條街,林玄在一家門麵雅致的鋪子前停下了腳步。
麗衣坊。
黑山縣最好的成衣鋪。
他推門而入,一股混雜著布料、熏香和炭火的溫暖氣息撲麵而來,驅散了滿身的寒意。
鋪子內,各色綢緞布匹整齊地碼放在貨架上,光澤流轉。
一個身段窈窕,穿著一身藕荷色衣裙的少婦正拿著算盤,核對著賬目。
她聽見動靜,抬起頭,看到一身獵戶打扮,卻氣質沉穩的林玄,臉上露出職業的微笑。
“客官,想做點什麼衣裳?”
“柳掌櫃。”
林玄直接開口。
柳掌櫃微微一怔,放下了算盤。
看向林玄。
詫異十分:“林公子?您怎麼來了?”
“我想訂做一批棉服。”
林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直接說出了來意。
“好說,客官想要什麼料子,什麼款式?”
柳掌櫃一邊說,一邊取下掛在臂彎的軟尺。
“一千套。”
林玄平靜地報出數字。
柳掌櫃準備上前量身的動作,瞬間僵在了原地。
她手中的軟尺都忘了收回去,一雙好看的杏眼微微睜大,看著林玄。
“林……林公子,您說多少?”
“一千套。”
林玄重複了一遍。
“料子不用好,最下等的棉麻就行,裡麵的棉花也不用最好的,隻要夠厚實,能保暖。”
柳掌櫃徹底愣住了。
她在這黑山縣開了十幾年的麗衣坊,見過縣太爺家的大采購,也見過富商嫁女時的大手筆。
但從未有人,一開口就是一千套棉服。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更何況,這人點名要最差的料子,隻要保暖。
這顯然不是給什麼大戶人家的家丁仆役準備的。
“客官,您……您訂這麼多棉服,是……”
她忍不住開口詢問,語氣裡帶著掩飾不住的震驚。
“我收攏了一批災民,準備趁著冬天開山采礦,順便蓋些房子。”
林玄的語氣很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現在是臘月寒天,山裡冷得厲害。”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看著那灰蒙蒙的天空。
雖然那些村民和災民不會有任何怨言,甚至會感激他給予的工作。
但林玄的腦海裡,總是浮現出他們頂著刺骨寒風,在工地上瑟瑟發抖的模樣。
這讓他胸口發堵。
柳掌櫃徹底沉默了。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一身粗布獵戶裝扮,臉上帶著風霜的痕跡,眼神卻清澈而堅定。
開礦,蓋房。
收攏災民。
她見過太多有錢的員外老爺,卻從未見過有人會為了一群素不相識的災民,如此費心。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