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風雲再起”遊戲廳,喧鬨的音樂和閃爍的燈光撲麵而來。
葉凡顯得很開心,一路上話也多了起來,嘰嘰喳喳的,不停向劉波表達感謝。
晚上吃晚飯時,他甚至主動站起來,恭恭敬敬地敬了劉波好幾次酒,臉上泛著興奮的紅光。
等到劉波和王濤準備去林老頭那裡練功,臨走之前,葉凡忽然找到劉波,猶豫了一下,說道:“波哥,我準備明天就回學校了。這個月……生活費能不能多拿一千塊錢?”他的聲音越到後麵越小,眼神有些閃爍。
按照之前葉青的說法,他每月給葉凡的生活費是七百塊。這對於一個普通大學生來說已經綽綽有餘,甚至算得上寬裕,當時大多學生的花費在五百塊左右。
葉青極其寵愛這個弟弟,每月硬是多給兩百。
即便家境不算好,葉凡這幾年的求學生涯也從未顯得自卑,在很多人眼裡,他甚至算得上家境不錯。
劉波聞言微微一愣。一千塊錢,對他現在而言不算什麼,但對普通人來說,絕不是小數目。多少人在工廠裡流水線上累死累活,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一個月也未必能攢下一千塊。很多打工仔過年回家,兜裡能揣著兩三千存款就算不錯了。
“這個月是有什麼額外費用要交嗎?”劉波隨口問了一句。
“學校……要進行實習,要做幾項實驗。”葉凡低著頭,聲音含糊,視線遊移,不敢與劉波對視。
劉波點了點頭,沒有深究葉凡那不太自然的神態,隻以為他是第一個月就多要錢,麵子上過不去,有些不好意思。
他轉頭對旁邊的瘦猴吩咐了一聲:“等一下給葉凡拿兩千塊錢現金。”
一千七本來就夠了,劉波又讓瘦猴多準備了三百。
他想著窮家富路,出門在外,買瓶水都得花錢,手裡寬裕點總沒壞處。
劉波不是摳門的人,對自己看得順眼的人,向來大方。
瘦猴聽後,默默點了點頭,什麼也沒問,轉身走向收銀台,熟練地從抽屜裡點出兩千塊錢,又在一旁的賬簿上仔細記下一筆:預支葉凡生活費及實驗費,貳仟圓整。
葉凡接過那疊厚厚的鈔票,手指微微顫抖。他將錢緊緊攥在手裡,然後朝著劉波,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語氣異常鄭重:“波哥,你的大恩,我以後一定會報答你的!”
“彆整天謝來謝去的,好好讀你的書就行。你哥那邊,放心。”劉波因為急著去林老頭那邊,隻是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轉身和王濤離開了遊戲廳。
如果他能預知隨後發生的一係列事情,今晚無論如何也會攔住這個看似乖巧的年輕人。
就在劉波離開後不久,葉凡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其實他也沒什麼行李,隻有一個隨身的舊背包。
他將那兩千塊錢小心地塞進背包內側的夾層,拉好拉鏈。
出了遊戲廳,夜晚的涼風拂麵而來。街燈昏黃,行人稀少。他走到一個街角的公用電話亭,投進硬幣,撥通了一個號碼。聽筒裡傳來幾聲冗長的忙音後,被接起。
“老莫,我哥讓我過來拿個‘巴掌’,兩個彈匣,裝滿子彈。”葉凡的聲音異常平靜,與平時那個略顯靦腆的學生判若兩人。
“巴掌八百,子彈彈匣兩百,總共一千。”(“巴掌”是他們之間的黑話,指代手槍,通常是手藝人私下仿製的五四式。)
“行。在哪裡交易?”葉凡神情淡漠,仿佛在談論一件普通的商品。
“你什麼時候要?”
“儘快。”
“那你半個小時後來二十埠河橋,第二個橋洞下麵。”
“好。”
簡單的交涉後,葉凡掛了電話,抬手攔下了一輛路過的摩的,說出目的地。
摩的司機載著他,轟鳴著融入夜色之中。
自始至終,葉凡都麵色平靜,眼神裡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剛才隻是打了一個無關緊要的電話,敲定了一筆尋常的交易。
就連在橋洞下,從那個被稱為“老莫”的乾瘦男人手裡接過用油布包裹的硬物時,他的動作也自然流暢,沒有半分緊張。
對方看他年紀雖輕,但語氣老練,也隻當他是替兄長跑腿的馬仔。
事實上,像葉青他們這類遊走在灰色地帶的人,再怎麼想規避,葉凡也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最起碼,他們這個小團體的賬目往來,葉凡心知肚明。
用那些錢購置了哪些設備,添置了哪些“家夥”,他都一清二楚。有時葉青忙不過來,或者被警察盯得太緊,就會讓葉凡幫忙去“拿貨”。
一個“巴掌”買過來,轉手就能以三四倍的價格賣出去。
那個叫“老莫”的,就是本地一個手藝還算湊合的工匠,雖然造出來的東西有時會啞火、卡殼,但勝在價格便宜,八百塊就能弄到一把。
…………
與此同時,在林老頭那間充滿陳舊氣息的院落裡,劉波和王濤正繼續著他們的紮馬步練習,重點依舊是那套“九淺一深”的呼吸法門。
不過今晚,林老頭沒有像往常一樣隻是在一旁監督指導。
他在院子中央的空地上,開始緩緩打起一套拳法。他的動作看似緩慢,實則蘊含著一股凝而不發的力道,舉手投足間,衣袖帶風,腳下步伐穩健異常。
按照林老頭的說法,反正他每日也需要練功,在旁邊演練,劉波他們能看多少算多少,這同時也是在強化他們的專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