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偉仰躺在發黴的稻草堆上,汗水早已將身下的草稈浸得漆黑黏膩。
他空洞的目光直直投向屋頂——青瓦殘破,木梁裸露,蛛網如同命運的脈絡在梁間交織。
一隻巴掌大的黑蜘蛛正不疾不徐地織補著獵網,銀絲閃爍間,幾隻飛蛾徒勞地振翅,漸漸沒了聲息。
他眨了眨酸脹的獨眼另一隻眼在無天的“醫治”下已近乎失明),眼窩深處立刻傳來錐心刺骨的鈍痛。
試圖抬起右臂,肘關節卻爆發出燒灼般的劇痛,讓那條被無天“精心”接歪的手臂無力垂落。
“無天走狗……”
他嘶啞低吼,聲音如同砂石摩擦。
這殘軀的每一處痛苦,都刻著那邪神的惡毒!
然而,比這錯位的骨傷更屈辱的,是背部那截被強行植入的“噬靈犬脊”!
一想到此,林大偉的眼神便陰沉如淵,五指深深摳進身下草墊。
那截取自幽冥靈犬的灰黑脊骨,帶著未褪儘的肮臟犬毛,被無天以秘法硬生生塞入他靈脊被抽走後留下的血洞!當時無天那混雜著快意與嘲弄的獰笑猶在耳邊:“林大偉!好好感受做狗的滋味吧!這才是你的歸宿!”
鑽心剜骨之痛,非人之辱,刻骨銘心!
妹妹曉玲離去後,這噬靈犬脊便日夜不休地散發著陰寒之氣,如附骨之疽,冰封他的血脈,啃噬他的殘魂,讓他夜不能寐,生不如死。
他艱難側身,斷骨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借著破窗漏進的微光,他瞥見地麵積水中自己的倒影——一張被徹底毀掉的臉。
右眼被蠻力扯高半寸,血絲密布;鼻梁塌陷歪斜;嘴唇如同被野獸撕扯過,留下縱橫交錯的疤痕,說話時露出斷齒。
這是柳無塵和白家奴仆的“傑作”,他們說:“既然你這廢物喜歡看,喜歡笑,那就永遠保持這副尊容!”
此地乃神主塔底層世界,大衍國。
國都已是龍潭虎穴,白家與聖女宗勢力盤根錯節,白靈兒更是已登金丹之境。
他這副模樣進城,無異於自尋死路。
汗水混著血水,從他額角猙獰的疤痕滑落。
他抹了一把臉,右手僅存的三根手指觸感粗糙。
難道此生隻能像蛆蟲般在這陰暗角落苟延殘喘?
不!
一個名字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驟然照亮他絕望的心神——縹緲宗!
此宗號稱隻問本心,不拘形骸,更是聖女宗的死對頭!這或許是他唯一的生機,唯一的……複仇契機!
“我必須去!”
他眼中燃起幽火,殘存的意誌在咆哮。
“我不是怪物!我是林大偉!我要入縹緲宗,我要讓所有仇敵,血債血償!”
當夜,他拖著這具支離破碎的軀殼,開始了逃亡。
每動一下,都伴隨著散架般的劇痛。爬過汙穢的垃圾堆,腐臭刺鼻;翻越布滿尖刺的矮牆,皮開肉綻。
他像一頭瀕死的野獸,憑借求生的本能,踉蹌著沒入城外漆黑的叢林。
林間瘴氣彌漫,月光被扭曲的枝椏切割得支離破碎。
他左腿短了一截,行走時身體嚴重傾斜,三步一停,五步一喘。
劇烈的咳嗽牽動肺腑舊傷,在寂靜的夜裡傳出老遠。
第三日,高燒如約而至。
背部的犬脊傷口嚴重潰爛,黃綠色的膿水浸透破衣,惡臭引來了蠅群。
他蜷縮在古樹下,渾身篩糠般顫抖,意識在灼熱與冰寒間沉浮。
“就要……結束了嗎?”
他望著樹葉縫隙間慘淡的星光,前世今生記憶碎片般閃過……天極宇宙的輝煌,君山老祖的托付,妹妹曉玲的淚眼……最終,都被無天那獰笑的臉龐碾碎。
就在他意識即將沉淪時,一個濕漉粗糙的觸感舔舐著他的手背。
他艱難睜眼,對上一雙幽綠的狼瞳。
一匹灰毛野狼蹲坐在前,並未露出獠牙,眼中反而帶著一絲探究。
“來吧……”林大偉氣若遊絲,“吃了我……解脫……”
然而,野狼並未攻擊。
它用頭蹭了蹭他的手臂,轉身離去,片刻後叼回幾株帶著露水的銀葉草——正是退燒消炎的良藥!
林大偉心中一震,隨即明悟——是背部的噬靈犬脊!這截靈犬脊骨散發的氣息,讓這匹狼將他視為了同類!
絕境之中,這屈辱的象征,竟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他艱難嚼碎草藥,苦澀的汁液帶來一絲清明。
靠著野狼時不時的接濟,他奇跡般地熬了過來。
數月後,當他爬上一座山丘,遠眺那雲霧繚繞、霞光隱現的縹緲宗山門時,乾涸的心田仿佛注入了一道甘泉。
希望,給了他力量。
他開始利用犬脊帶來的微弱感知,避開危險,尋覓生機。
身體在無儘的痛苦中被打磨,意誌如同百煉精鋼,愈發堅韌。
當林大偉終於拖著幾乎散架的殘軀,跪倒在縹緲宗那巨大的青石門坊下時,守門弟子臉上毫不掩飾的鄙夷與厭惡,如同冰水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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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哪裡來的醜八怪!縹緲宗也是你能玷汙的?”
年輕弟子捂著鼻子,拂塵橫掃,勁風撲麵。
林大偉巋然不動,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石階上,發出沉悶聲響。
“求……仙長……給一個……測試的機會……”
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就憑你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弟子嗤笑,拂塵揚起,眼看就要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