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大偉、青青與阿綠在天律城東門側方的密道中謹慎潛行時,鬼域另一處的忘川河畔,正悄然發生著顛覆千年秩序的異變。
忘川河自鬼域誕生之初便流淌不息,河水常年泛著濃稠的幽綠波光,像是融化的翡翠混合了墨汁,河麵上漂浮著成片的幽冥蓮——這種隻在陰寒之地生長的奇花,花瓣呈半透明的墨色,花蕊藏著一點淡藍微光,每到子時便會同步綻放,熒光雖弱,卻足以照亮奈何橋頭那串蜿蜒的亡魂隊伍。
往日裡,這裡雖彌漫著化不開的死寂與哀傷,卻始終遵循著天地間亙古不變的陰陽秩序。
白晝時,陰氣下沉,所有亡魂需隱匿於鬼域各處的陰氣潭、骸骨窟等濃鬱之地,不得踏足人間半步,更不能靠近陽氣泄露的區域。
唯有待夜幕降臨,子時將至,陰氣升至最盛之際,亡魂們才能在陰差的指引下,或持“往生帖”前往人間完成未了心願,或持“輪回令”踏上奈何橋,飲下孟婆湯後前往輪回通道轉世投胎。
負責鎮守忘川河的老河伯,已在此處駐守了一千三百餘年。
他生得一副乾枯模樣,皮膚皺如老樹皮,青色的胡須垂至胸口,手中常握一根布滿水藻紋路的“河魂杖”——杖身是用忘川河底的千年陰沉木製成,頂端鑲嵌著一顆能感應陰氣的“幽水珠”。
每日子時,老河伯都會準時從河畔的青石屋中走出,坐在門前那塊被河水打磨得光滑的青石上,看著幽冥蓮一朵朵在河麵綻放,聽著亡魂們壓低聲音訴說生前的遺憾:
有商賈歎沒能給妻兒留下足夠的財富,有戰士憾沒能守住家鄉的城池,有母親念沒能見孩子長大成人……日子過得平靜而規律,像忘川河的水流般從未紊亂。
這日,老河伯如往常一般,在子時來臨前一刻睜開雙眼。
他揉了揉乾澀的眼眶,習慣性地抬手摸了摸胸口的“護陰符”——那是閻羅十殿賜予的法器,能預警陰氣異常。
可當他推開青石屋的木門,抬頭望向天空時,卻猛地僵在原地,手中的河魂杖“咚”地一聲砸在青石上,頂端的幽水珠瞬間泛起急促的紅光。
按照鬼域的時序,子時本應是漫天星辰黯淡、陰氣如霧般籠罩大地的時刻,可今日的天空卻透著一股詭異的亮意。
那亮意並非來自鬼域常見的幽冥火幽冥火是慘綠色,帶著刺骨寒意),也不是陰月鬼域的月亮,常年呈暗紅色)的光芒,而是帶著幾分人間白晝特有的暖黃色,雖然微弱,卻像一根細針般刺破了陰霧,足以讓老河伯這位活了千年的老鬼心中警鈴大作。
“不對勁,這絕非尋常異象!”
老河伯喃喃自語,聲音因震驚而微微顫抖。他伸出乾枯的手掌,掌心朝上,感受著空氣中的氣息變化。
往日裡,子時的鬼域,陰氣厚重得幾乎能凝結成水滴,落在皮膚上是冰涼的觸感,吸入肺中都能讓靈魂感到安穩。
可今日,空氣中的陰氣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消散,原本縈繞在周身的冰涼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稀薄卻異常活躍的陽氣——那陽氣帶著灼熱的觸感,落在掌心時,竟讓老河伯的皮膚泛起一陣刺痛,像是被烈火灼燒。
幽水珠的紅光越來越亮,甚至開始發燙。
老河伯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他猛地站起身,拄著河魂杖,踉踉蹌蹌地朝著奈何橋的方向望去。
奈何橋是一座橫跨忘川河的石拱橋,橋身由黑色的冥鐵石建成,欄杆上雕刻著無數輪回圖案從生到死,從死到生),橋麵因常年有亡魂走過,泛著一層光滑的包漿。
往日裡,此時的奈何橋上總是擠滿了等待輪回的亡魂,他們穿著生前的衣物亡魂的衣物是靈魂凝聚而成,顏色越淡,離轉世越近),或沉默不語地看著河水,或對著遠方低聲啜泣,在兩名陰差的指引下,沿著橋麵有序地走向輪回通道。
可今日,奈何橋上卻亂作一團。原本溫順的亡魂們像是被抽走了理智,雙眼通紅,口中發出無意識的嘶吼,四處衝撞。
有的亡魂試圖推開身旁的同伴,有的甚至伸手去抓陰差的鐵鏈,更有甚者,竟朝著鬼域邊界的方向跑去——那裡是陽氣最容易泄露的地方,往日裡沒有亡魂敢靠近,今日卻成了他們瘋搶的“生路”。
“都給我住手!”
負責看管奈何橋的陰差頭目黑無常,猛地踏前一步,厲聲嗬斥。
他身著黑色長袍,袍角繡著白色的骷髏紋,臉色蒼白如紙,一條暗紅色的長舌垂至胸口,手中握著一根漆黑的哭喪棒——哭喪棒上纏繞著濃鬱的陰氣,頂端鑲嵌著一顆骷髏頭,是陰差中極具威懾力的法器。
“誰再敢擅自衝撞,休怪我哭喪棒無情!”
可他的嗬斥不僅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激起了亡魂們更強烈的反抗。
一名麵容猙獰的厲鬼突然掙脫了身旁陰差的束縛——這厲鬼生前是東域的修士,因抵抗淨世者被殺死,靈魂帶著濃重的怨氣,死後化為厲鬼,本應在奈何橋等候三百年才能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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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雙眼赤紅,周身泛著黑色的怨氣,朝著黑無常猛撲過來,口中嘶吼著:
“憑什麼我們要被困在這裡?憑什麼淨世者能破壞秩序,我們卻要受陰陽規則束縛?今日天有異象,定是我們重獲自由的時機!”
黑無常眼神一凜,手中哭喪棒毫不猶豫地朝著厲鬼揮去。
哭喪棒上的陰氣瞬間爆發,形成一道黑色光刃——若是往日,這一擊足以讓厲鬼的靈魂出現裂痕,失去反抗能力;若是擊中要害,甚至能讓厲鬼魂飛魄散。
可今日,哭喪棒擊中厲鬼的胸口後,卻隻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噗”響,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厲鬼不僅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反而趁著黑無常愣神的瞬間,伸出泛著黑氣的手掌,一把抓住了哭喪棒的杆身。
他的手掌接觸到哭喪棒時,竟傳來一陣“滋滋”聲——不是陰氣傷害厲鬼,而是厲鬼身上的怨氣與空氣中的陽氣結合,正在腐蝕哭喪棒的陰氣!厲鬼用力一扯,黑無常竟被他拽得一個趔趄,哭喪棒從手中脫落,“咚”地砸在橋麵上,頂端的骷髏頭瞬間黯淡下去,像是失去了力量。
黑無常心中大驚,他從業五百餘年,曆經無數亡魂動亂,從未遇到過如此詭異的情況。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往日裡,他的雙手因常年接觸陰氣,泛著淡淡的青黑色,今日卻透著一絲不正常的蒼白。
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哭喪棒,發現棒身上的陰氣正在快速消散,甚至出現了細微的裂紋。一種強烈的不安像藤蔓般纏繞住他的心臟。
就在這時,一名年輕的陰差急匆匆地從輪回通道方向跑來。
這陰差穿著灰色的初級陰差服,衣衫上沾滿了黑色的汙漬像是亡魂的怨氣凝結而成),嘴角還掛著一絲黑血,神色慌張得幾乎要摔倒。
“大人!不好了!輪回通道那邊出大事了!”
黑無常心中一緊,連忙上前一步,抓住年輕陰差的胳膊。
“出什麼事了?仔細說來!不許慌!”
“是……是輪回通道!”
年輕陰差喘著粗氣,聲音因恐慌而斷斷續續。
“通道周圍的陰氣正在快速消散,原本幽藍色的通道口,現在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縫!裂縫裡不斷往外溢陽氣,那陽氣好燙,我們的法器碰到都會發燙!好多亡魂都趁著這個機會,從裂縫裡逃出去了!已經有三個兄弟試圖阻攔,結果被陽氣灼傷,現在還躺在地上不能動!”
黑無常聞言,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他比誰都清楚,輪回通道是連接鬼域與人間、天界的重要樞紐,也是維持陰陽秩序的核心——一旦通道出現問題,亡魂失控逃入人間,會導致人間陽氣紊亂,引發瘟疫、災禍。
更嚴重的是,陰陽平衡會被徹底打破,鬼域會因陰氣流失而崩潰。
他不再猶豫,對著身旁的白無常白無常穿著白色長袍,麵容同樣蒼白,手中握著一根白色的招魂幡)說道:
“你暫且留在這裡,用招魂幡穩住奈何橋的秩序——能攔多少是多少,優先保護那些還未失去理智的普通亡魂!我去輪回通道看看,若是情況危急,我會用‘陰差令’傳訊,你立刻帶人來支援!”
白無常點了點頭,神色凝重地接過黑無常遞來的備用招魂幡:
“你放心去吧,這裡交給我。你自己也要小心,那陽氣詭異得很,彆輕易靠近裂縫。”
黑無常“嗯”了一聲,身形一閃,化作一道黑影,朝著輪回通道的方向疾馳而去。
他的速度比平時快了三成,可心中的焦急卻絲毫沒有緩解。
一路上,他看到了更多混亂的景象:原本隱藏在鬼域各處陰氣潭、骸骨窟的亡魂,此刻都紛紛現身,像是受到了某種力量的指引,朝著同一個方向——輪回通道的方向跑去。
有的亡魂為了爭奪前麵的位置,相互撕咬起來
一名老婦人亡魂抓住一名年輕男子亡魂的胳膊,用力咬了下去,竟咬下一縷淡白色的靈魂碎片。
那年輕男子亡魂痛得嘶吼,反手將老婦人亡魂推倒在地,踩著她的身體繼續向前跑。
還有的亡魂因為接觸到空氣中的陽氣,身體正在緩緩消散——他們的腳底板首先變得透明,然後是小腿,像被無形的火焰燃燒般,化為點點白光。
可即便如此,他們依舊不願停下腳步,口中還念叨著:“我要出去……我要去人間……”
黑無常看著這一切,心中既憤怒又無力。
他想出手阻攔,卻知道輪回通道那邊的情況更緊急——若是通道徹底崩塌,這些亡魂的瘋狂隻會更加嚴重。
他隻能咬著牙,不斷加快速度,終於在半個時辰後,趕到了輪回通道所在的“輪回穀”。
眼前的景象,讓黑無常徹底驚呆了,連呼吸都停滯了片刻。
往日裡,輪回穀周圍被濃鬱的陰氣環繞,陰氣厚得幾乎能擋住視線,隻能看到通道口散發的幽藍色光芒——那光芒溫和而穩定,像一盞指引亡魂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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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差們穿著整齊的製服,手持法器,在通道口有條不紊地引導著亡魂。
先檢查“輪回令”,再確認亡魂的因果是否了結,最後指引他們踏入通道。
整個過程安靜而肅穆,從未有過混亂。
可今日,輪回穀的景象卻顛覆了黑無常的認知。
周圍的陰氣已經變得極其稀薄,原本能遮蔽視線的陰霧,現在隻剩下一層淡淡的青灰色,像薄紗般籠罩著地麵。
通道口原本幽藍色的光芒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寬約三丈的巨大裂縫——裂縫的邊緣泛著灼熱的紅色,像是被烈火灼燒過,裡麵不斷湧出刺眼的暖黃色陽氣,將周圍的地麵都烤得發燙,連堅硬的冥鐵石都出現了融化的跡象。
數十名陰差正手持法器,在裂縫前組成一道防線,奮力抵擋著試圖從裂縫中逃出去的亡魂。
可這些陰差的處境十分艱難:他們手中的鐵鏈、招魂幡等法器,在陽氣的侵蝕下,威力大減——原本能輕鬆束縛亡魂的鐵鏈,今日卻隻能勉強纏住亡魂的胳膊;招魂幡上的陰氣快速消散,根本無法安撫失控的亡魂。
更糟糕的是,有的法器已經開始出現裂紋,一名陰差手中的鐵鏈甚至在接觸陽氣時,“哢嚓”一聲斷裂,斷裂處還冒著白煙。
“啊!”
一名年輕的陰差被一名體型龐大的厲鬼看起來像是生前的武將)擊中胸口,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噴出一口黑血陰差的血液是黑色的,代表陰氣受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