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安微微仰頭:“你殺的是侵犯國土的賊寇,金騰鐵騎在我大昭國土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你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再說,”陸鳴安眸光一轉,“即便你是惡人,又怎知我就是善類?”
好!很好!
“就三年!”裴玄一錘定音,“三年後和離!”
陸鳴安徹底鬆下一口氣,成了!
就在她斟酌著要不要問裴玄立個字據時,外麵小廝隔著房門稟告。
“大公子,五公子來了,說有要事相商。”
陸鳴安的手驟然攥緊!
裴靖!
裴玄臉上換上一貫冷冽的表情:“讓他進來。”
“是。”
小廝退下,請裴靖進來。
整個鎮北王府上下都知道裴靖是鎮北王的外室子。
裴靖的母親原是王府豢養的舞姬,趁著王爺醉酒得以爬床,也是她運氣好,僅一回就有了裴靖。
王妃怒不可遏,一直不肯讓王爺給這對母子名分,就這麼奴才不奴才,主子不主子,還唆使下人對他們隨意欺淩。
直到六年前,裴靖的母親再次設計王爺想要爬床,被王妃發現,將他們母子趕了出去。
大冬天的,要是不是遇上陸鳴安和她的母親,還指不定如何。
可結果卻是一出東郭與狼的故事!
前段時間春闈,裴靖高中會元,加上之前秋闈還是解元,極有可能成為大昭建國以來第二個三元及第,鎮北王這才重新接納了他們母子。
隻是裴靖一直沒有回王府住,母子在外麵租了一個院子。
他嘴上說著是不想背靠王府,但實際上不過是沽名釣譽,想賺點好名聲罷了,也是在等一個更合適的時機。比如……鎮北王府的太夫人大壽。
到時高朋滿座,才是他高調回到王府的大好時機。也唯有這般,才能洗清當年他們母子被趕出王府的屈辱!
不稍片刻,裴靖走了進來。
還是那慣常的一身白衣,清冷出塵。也難怪能以一個王府外室子的身份將堂堂侍郎嫡女迷得找不著北。
裴靖脊背挺直,向裴玄躬身一禮,“兄長。”
裴玄眼皮都沒抬,揮揮手示意下人收拾掉陸鳴安床榻上的小桌。
裴靖這才看向陸鳴安,斟酌著說了句場麵話,“嫂嫂這是好轉了?看氣色不錯。”
陸鳴安慵懶地靠著身後的軟枕頭,譏笑一聲:“五弟是看不到我麵無血色,還是看見了當沒看見?”
裴靖愣了一下,沒料到陸鳴安會突然對自己發難。
一開始,對於這個跟自己曾經的愛人同名的嫂嫂,裴靖本來有一些天然的好感。
可後來這個女人竟然在偶遇他時,趁著四下無人,明目張膽地行勾引之事。讓他瞬間膈應到了極點。
有著陸鳴安的名字,行為舉止卻是和陸鳴鸞一樣下賤,實在玷汙了這個名字。
從那之後,他就再沒跟這個嫂嫂單獨相處過。
今日若不是有要事要跟裴玄商量,又得知裴玄竟然在這,他是斷然不會踏入這個院子半步。
現在這個女人對自己橫眉冷對,想來也是記恨他當初的拒絕。
裴靖沒準備戳穿,他還沒在王府站穩腳跟,不宜生事。
而且他要扳倒裴玄成為世子,說不定將來還有用得上這個女人的地方。
裴靖神色冷淡:“嫂嫂誤會,我隻是過來路上聽下人說嫂嫂醒了,精神還不錯。嫂嫂畢竟受傷不輕,恢複起來是要些時日。現在兄長歸家,有兄長陪伴,定會儘快康複。”
一番話說得還真是滴水不漏。
陸鳴安抿著的唇角勾著,她當然知道裴靖有多巧舌如簧,也沒想著僅憑這三言兩語就能打擊到他,不過是先過把嘴癮。
裴玄的目光在陸鳴安和裴靖之間轉了轉,眼底劃過一抹暗光,對著裴靖沉聲道:“你有何事?”
裴靖:“殿試在即,父王讓我這段時間拜訪一下本屆的幾位考官,比如吏部的沈大人,還有翰林院的陳大人,但我實在沒有門路,不知道兄長可否幫忙引見。”
聽這語氣,那真是十二分的真誠。
可陸鳴安的心底卻越來越涼。
她跟在裴靖身邊三年,比誰都清楚裴靖這個曾被趕出王府的外室子有多嫉妒裴玄,或者說,他嫉恨所有兄弟。
但現在,他表現的是這樣謙卑恭敬,甚至為了能提前跟朝中的權貴打好交道,他都可以來求自己最嫉妒的裴玄幫忙,還能誠懇到完全看不出一點怨懟,滿眼都是對兄長的敬仰。
如此能隱忍。
裴玄漫不經心地掀了掀眼皮,“幫不了。”
等了一會,確定沒有下文。
陸鳴安:……
她以為就算裴玄不待見裴靖,但裴靖都這麼“真誠”了,裴玄即使要拒絕,那怎麼也得找個像樣點的理由。
可結果彆說像樣,就直接沒有理由。
陸鳴安暗暗攥緊被子,這就是權力和地位的美妙!
裴靖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隨即斂下眼眸。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叨擾兄長了。我會再想辦法,多謝兄長。”
裴靖起身,本來都打算離開,可一抬眼卻在不經意間看到陸鳴安攥緊被子的小動作,當即渾身一震。
他疾步走到陸鳴安床邊,還正要伸手去抓後者手腕,卻被瞬間閃身而至的裴玄結結實實擋住。
裴靖沒刹住腳步,一下撞到裴玄肩膀上。
他那清瘦的身軀怎麼比得上常年征戰沙場的裴玄?
哪怕裴玄都沒有直接動手,裴靖還是整個人向後跌倒。
跌坐在地的裴靖並沒有第一時間起身,他抬著頭,目光依舊怔怔的,落在“嫂嫂”的手上。
他失去的愛人鳴安,每每陷入思考時,也會做出這個小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