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醫務室外的雨幕依舊濃密,幾個戰狼隊員抬著擔架在積水中深一腳淺一腳地挪。
老黑趴在擔架上,後腰的傷被顛得像有把鈍刀在割,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嘴裡卻不依不饒地罵:“放我下來!老子當年在邊境背著傷員跑五公裡都不喘,現在用得著你們抬?”
隊員們手忙腳亂地想把他往越野車後座塞,可擔架的金屬支架卡在車門框上,怎麼轉都不對。
“往左點!再抬高點!”
有人喊著,結果用力過猛,擔架猛地一晃,老黑差點滾下去,疼得他齜牙咧嘴:“媽的,想謀殺啊!”
老黑猛地一骨碌翻下來,軍綠色的病號服被扯得歪歪扭扭,褲腰鬆垮垮掛在胯骨上,露出後腰滲血的紗布。
他捂著腰挪到車邊,扒著車門深吸一口氣,硬是貓著腰鑽進了後座,動作雖狼狽,脊梁骨卻挺得筆直。
老黑現在狀態差得嚇人,臉色白裡泛青,嘴唇乾裂得起了皮,可眼神裡的倔勁比剛才在醫務室時還足。
心裡那股火沒處泄,不跟戰狼討個說法,死也不閉眼。
隻是一想起剛才那出鬨劇,老黑的臉就燒得慌。
自己褲子都沒提好,居然把戰狼那大名鼎鼎的女隊長壓在了底下,還“露餡”了,這要是傳回鐵拳團,能被弟兄們笑到退休。
剛才醫務室內的混亂還在眼前晃。
女護士現在還攥著個注射器,坐在老黑身邊,眼神警惕得像看管炸藥包,生怕他再發瘋。
龍小雲坐在駕駛座上,指尖蹭到的消毒水味還沒散,心裡也是一陣發悶。
她原本的計劃清晰得很。
找到老黑,把軍功評定的流程和依據說清楚。
從作戰記錄到彈痕鑒定,從證人證詞到程序規範,條條都能擺上台麵。
他若是通情達理,這事就能暫時壓下;就算不服軟,她也準備了後手,大不了上報導演部,請專家組重新複核。
可誰能想到,會鬨出這麼一出荒唐戲。
越野車駛出特戰旅營區,輪胎碾過積水潭,濺起的水花打在車窗上,雨刮器左右擺動,刮不乾淨不斷湧來的雨幕,窗外的營房和訓練場漸漸模糊成一片灰綠。
車廂裡沉默了足足十分鐘,老黑終於忍不住開了腔,聲音帶著傷後的沙啞,“怎麼?乾了虧心事,不敢讓我留在西南軍區了?這就把老子送回去?我告訴你們,軍功的事沒說清,誰也彆想安生!陳榕那個孩子炸得好!就該給你們戰狼醒醒神!”
龍小雲握著方向盤的手沒動,隻是騰出一隻手拿起藍牙耳機戴上,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兩下。
電話接通的提示音剛響一聲,就被那邊接起。
龍小雲的聲音平穩得聽不出情緒:“安主任,我是龍小雲,現在和鐵拳團的老黑軍士長在一起,關於陳榕同誌的軍功爭議,他還有些疑問,我解釋過評定流程,但他不太認可,您看是否方便……”
“你大爺的!”老黑在後座炸了毛,掙紮著要往前湊,被女護士一把按住肩膀,疼得他“嘶”了一聲。
“你解釋個屁了!你連作戰記錄都沒拿出來,就想糊弄過去?編!繼續編!叫那個什麼狗屁主任來是吧?老子不聽!王八念經,越念越煩!有本事把完整的視頻拿出來,看看到底是誰殺的人!”
龍小雲沒回頭,直接把手機往後座一丟。
手機在皮革座椅上彈了兩下,滾到老黑腿邊。
擴音器裡傳來一個威嚴的男聲,像鐵塊砸在鋼板上,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我是安濤,老黑,你想乾什麼?仗著自己是老兵,就可以在友鄰單位撒野?不想乾了是吧?”
老黑正想罵“你算哪根蔥”,聽到這聲音突然像被按了暫停鍵,嘴巴張在半空,眼睛瞪得像銅鈴。
他愣了足足三秒,猛地抓起手機貼到耳邊,聲音瞬間變了調,似乎,連帶著腰傷的疼都忘了:“爹!是你啊!你咋管起這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