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沿著河流展開搜尋,四周回蕩著軍犬此起彼伏的叫聲。
軍犬們在河邊來回穿梭,鼻子緊貼地麵,捕捉目標的氣息。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搜索持續了近一個小時。
軍犬的吠聲漸漸變得有氣無力,濕漉漉的尾巴耷拉在地上,沾滿泥漿的爪子在礁石上打滑,鼻尖反複蹭著礁石縫,卻再沒嗅出任何新鮮氣味,喉嚨裡隻能擠出幾聲疲憊的嗚咽。
士兵們的戰術手電在水麵上掃來掃去,光柱刺破雨幕,卻隻照到漂浮的斷木、白色泡沫和偶爾掠過的水鳥,連個人影都沒見著,隻有不斷上漲的水位,正無聲地吞噬著岸邊的土地,在岩石上留下一圈圈深色的水痕。
“下遊三公裡都搜遍了,沒動靜。”張隊長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指縫裡滲出的泥水順著下巴往下滴,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弟兄們的體力快頂不住了,雨太大,視線太差。要不……往上遊找找?那邊水流太急,暗礁又多,按理說不該有孩子敢往那兒鑽……”
“按理說?”旁邊的老趙插了句嘴,他正用軍用水壺給軍犬喂水,那德國牧羊犬喝得急,舌頭把他的手背舔得全是水,“這孩子哪件事按常理出牌了?炸彈藥庫的時候,誰能想到他能用鐵絲捅開三道鎖?”
小王蹲在地上捶著膝蓋,戰術靴裡灌滿了泥水,一動就發出“咕嘰”的聲響:“可上遊那地方……去年演習,三班長就是在那兒被暗流卷走的,等撈上來時,身上的作訓服都被礁石刮成布條了。這孩子要是真往那兒去,怕是……”
他沒再說下去,但眼裡的擔憂明明白白。
冷鋒沒接話,蹲在一塊被水衝刷得光滑的礁石上,指節有節奏地敲著膝蓋,發出“篤篤”的聲音。
他的目光掠過渾濁的河麵,落在遠處被雨霧籠罩的峭壁上,眉頭擰成了疙瘩,腦海裡反複閃回監控裡的畫麵。
陳榕蜷在卡車底躲避紅外網時,像隻警惕的小獸,連呼吸都壓得比貓還輕;操作火炮控製麵板時,指尖在按鈕上跳躍的速度,比旅部的通訊兵還快;拉燃信號彈時,那個豁牙的笑裡藏著的狠勁,像淬了火的釘子,硬是從屏幕裡透出股紮人的鋒芒……
這個孩子的膽子和心思,根本不像個八歲娃,倒像個在戰場上滾過幾圈的老兵油子。
冷鋒太清楚這種類型的對手了。
不按常理出牌,專鑽彆人想不到的空子,越是危險的地方,越敢往裡闖。
“他不會順流跑。”冷鋒突然開口,聲音很篤定,“這小子跟我年輕時有點像,專挑險的來,越覺得他不敢去的地方,他越可能鑽。順流下去就是紅軍陣地,看似安全,實則是明晃晃的陷阱,他沒那麼蠢。”
他猛地站起身,“逆流,去源頭!”
“啥?去源頭?”小王驚得差點坐倒在水裡,手電光都晃了晃,“那地方是真不能去!瀑布底下的回水灣有暗流,去年工兵測過,漩渦能把三百斤的石頭卷得轉圈圈!”
張隊長也皺起眉,往上遊望了一眼,隻見峭壁如刀削,水流撞擊岩石的轟鳴聲隔著雨幕傳來,像有無數頭野獸在咆哮,他轉頭看著冷鋒,“要不……我帶兩個人先去探路?你在這兒坐鎮指揮?萬一那孩子沒往那邊去,咱們白冒這個險……”
“他敢去,我就敢追。”冷鋒已經邁開步子,軍靴踩在濕滑的卵石上,發出“咯吱”的聲響,“這小子精得很,知道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他要真想躲,早順流漂到紅軍陣地了,犯不著往死路上闖。他這是在跟咱們玩心理戰,覺得咱們不敢跟。”
他回頭掃了眾人一眼,“行了,我先過去看看,你們繼續找。”
話音剛落,冷鋒毫不猶豫地朝著激流最洶湧的源頭,逆著湍急的水流艱難前行。
往上遊走的路比他想象中更難。
兩岸的峭壁幾乎垂直,長滿了帶刺的灌木叢,枝椏上掛著的雨水像小刀子,刮得人臉生疼。
時不時有鬆動的石塊滾進河裡,激起雪白的浪花,發出“轟隆”的巨響,像悶雷在耳邊炸響。
冷鋒雙手扒著岩壁上的藤蔓,迷彩服的肘部被磨出了毛邊,露出裡麵的深色護肘,上麵沾著新鮮的血痕——是被尖石劃破的。
雨水鑽進衣領,凍得骨頭縫都發疼,可冷鋒的眼睛卻越來越亮。
逆行的路越難走,他越篤定,這正是陳榕會選的路。
這個孩子的倔強,簡直跟塊燒紅的烙鐵似的,燙得人想罵娘,又忍不住佩服,換作是他自己八歲時,未必有這份膽識和狠勁,最多是在學校門口與大人打架。
沒多久,冷鋒蹲在一塊岩石旁,手電光打在地上的泥痕上,眼前一亮。
這個小腳印!剛踩的!
前掌深後掌淺,尺寸比成人的巴掌大不了多少,邊緣還沾著點水草,顯然是剛從水裡爬上來時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