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濤趕緊一路小跑著迎出去,看著車子裡的戴老,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戴老,演習已經開始了,我這就帶您去演習總部。”
戴老卻像是沒聽見他的話,眼睛越過安濤的肩膀,直直落在軍部大樓門口那個身影上。
陽光正好斜斜地打在康團身上,那些縱橫交錯的疤痕在光線下更顯猙獰,像一條條扭曲的蜈蚣趴在皮膚上。
戴老的眉頭瞬間擰成了個疙瘩,語氣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不急著看演習,我倒要先過去問問,這門口杵著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戴老,就是點雞毛蒜皮的小問題,我們總務部正處理呢,保證不耽誤事兒。”
安濤急得滿頭大汗,抬手就想擦,又想起在戴老麵前失了儀態不妥,手在半空中僵了半天,最後隻能硬生生憋回去。
瑪德!這個老小子太會鬨騰了!
安濤心裡把康團罵了千百遍。
鬨了這麼久還不走人,這下好了,要是戴老問起來,不好交代啊!
“小問題?”戴老猛地轉過頭,眼睛裡的銳利差點沒把安濤刺穿,“都有人堵著軍部門口抗議了,這還叫小問題?安濤,你這總務部長是怎麼當的?我沒記錯的話,你就是去年剛從下麵提上來的那個小安吧?老葉前陣子還跟我念叨,說你辦事靠譜,沉穩周到,現在看來,他是看走眼了!”
戴老說著,抬手指了指康團,聲音裡添了幾分痛心:“你自己看看那個軍人,滿身的傷疤,那是拿命換回來的印記!再看看他那眼睛,紅得都快滴血了,這裡頭要是沒天大的委屈,他能站在這兒?啊?走,帶我過去看看,今天這事兒,我管定了!”
安濤哪敢再攔,隻能像個犯錯的小學生似的,耷拉著腦袋跟在戴老身後,心裡頭七上八下的。
戴老是什麼人物?
那是軍部裡出了名的眼裡揉不得沙子,尤其見不得老兵受委屈。
這事兒要是被他盯上,怕是想捂都捂不住了。
估計剪輯視頻的事情又要被拿出來,戰狼冒領的軍功就要浮出水麵。
問題大了啊。
要是扯到葉老那邊,軍部都要動蕩啊……
安濤一個頭兩個大,都不敢往下想。
再看康團這邊,他在這裡淋了一天一夜的雨,渾身上下早就濕透了,那些老傷本就見不得潮,當時就隱隱作痛,今天又趕上這毒日頭,火辣辣的太陽曬得地麵都發燙,他站在太陽底下沒一會兒,汗水就像小溪似的順著臉頰往下淌,黏糊糊地貼在身上。
那些舊傷被汗水這麼一泡,簡直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骨頭縫裡爬,又癢又疼,鑽心的難受。
康團忍不住微微佝僂了下身子,手悄悄在腰後蹭了蹭。
那裡有一道貫通傷,是當年在南疆剿匪時留下的,子彈差點就打穿了腎臟,這些年陰雨天、悶熱天,這傷就沒安生過。
也正是因為這些老傷,他平時很少喝酒,就怕酒精刺激了傷口,招來更難纏的麻煩。
旁邊,軍部醫療隊那幾個年輕護士還沒走,她們剛入職沒多久,哪裡見過這麼多猙獰的傷疤,一個個眼睛瞪得溜圓,裡麵滿是又驚又敬的神色。
“首長,您這胳膊上的傷是槍傷吧?看著口子這麼大,當時一定流了好多血。”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小護士忍不住開口,聲音裡帶著點顫抖。
另一個戴眼鏡的護士則拿起放在旁邊石台上的軍裝,小心翼翼地湊到康團麵前,柔聲說:“首長,雖然天熱,但您這樣風一吹容易著涼,還是把衣服穿上吧,老傷可不能大意。”
康團愣了一下,看著小姑娘眼裡純粹的關切,心裡頭那點因為疼痛升起的煩躁突然就淡了。
他沒說話,隻是微微點了點頭,任由那護士踮著腳尖,把軍裝輕輕套在他身上。
衣服剛被汗水浸過,帶著點潮濕的涼意,貼在皮膚上倒也舒服了些。
“首長,您彆擔心。”紮馬尾辮的護士見他態度緩和,膽子也大了些,語氣更溫柔了,“我們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看您這樣,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您放心,軍部肯定有說理的地方,一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的。您可千萬保重身體,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啊。”
“滿意的答複?我看他是想把天捅個窟窿!”
一聲怒喝突然炸響,把幾個小護士嚇了一跳,紛紛轉過頭去,隻見何誌軍正瞪著眼睛走過來。
何誌軍平時還算和藹的臉此刻擰成了一團,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顯然是氣得不輕。
他走到康團麵前,指著他的鼻子就罵開了:“老康啊,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土匪!哪有你這麼辦事的?有意見你可以提,有問題你可以反映,堵著軍部門口抗議算怎麼回事?這是逼供上級機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