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濤想起出發前龍老的叮囑,還有那位站在統帥府大門口、連鎮國之柱都拿出來的康雷,以及一直站在陳榕那邊的戴老。
他心裡七上八下。
戴老這尊神一直護著陳榕,保不齊待會兒還會鬨出什麼幺蛾子。
必須快刀斬亂麻,趕緊解決這件事。
安濤額角的汗順著鬢角往下淌,浸濕了軍襯的領口,他望著運輸機頂上那個被曬得小臉發紅的身影,後槽牙幾乎要嵌進牙齦裡。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被陳榕頂得發悶的胸口,仰頭對著運輸機頂上喊:“你們誰來做主?”
“陳榕小同誌,軍部考慮到你的特殊情況——你在邊防殺敵有功是事實,但年紀未滿十二歲,相關作戰記錄也缺少第三方佐證,按《軍功評定條例》沒法算正式軍功。”
“總務部特批,從小學到大學的學費、食宿費、雜費,軍部全包,每月再補二十塊生活費,之前你打了石旅長和劉參謀等人、砸了通訊設備、炸了軍火庫,擾亂演習這些事,一律既往不咎。”
“另外,考慮到你條件特殊,軍部特給你父親批了三等功,獎章下周由軍區政委親自送到家裡,這可是莫大的榮譽。”
安濤頓了頓,聲音放得更軟:“可以了吧。”
“這太不合理了,打人既往不咎,還有功勞……”
石青鬆猛地後退兩步,後背“咚”地撞在直升機尾翼上,旋翼的金屬支架都晃了晃,青筋突突跳動。
“我當這個旅長十幾年。”
“這個孩子打我時,警衛員想攔,他喊‘擋路者死’!說‘不公平’。這個軍士長還指著我的臉,罵我‘包庇戰狼’。”
“剛才劉華被打得半死,說‘這兵沒法帶了’,我心裡跟刀割似的——我們守著規矩挨揍,他鬨得天翻地覆,結果是‘既往不咎’?還能領三等功?還有天理嗎?”
石青鬆猛地踹了腳旁邊的工具箱,鐵皮箱子“哐當”翻倒,裡麵的演習道具滾了一地。
“這是把西南軍區的臉扒下來,在地上碾!”
“總務的同誌!你是不是拿錯文件了!”劉華往前撲了半步,“‘證據不足’還能給補償?這叫什麼道理?我這臉現在摸上去還滾燙,說話漏風,吃飯都得用勺子!他打我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們說‘特殊情況’?”
他突然指著停機坪角落的醫療箱,“剛才軍醫說我顴骨可能骨裂,得拍片子!這要是落下病根,我後半輩子都得歪著臉!他打了人,還能領獎章?合著我們這些挨打的,都是活該受這份罪?”
站在劉華身後的副旅長突然往前站了半步。
“劉參謀說得對。安部長,不是我們強,是這事太憋屈。陳榕追著大家打,這多人受傷了,是活該嗎?”
“咱們當兵的,挨揍不丟人,可不能不明不白地挨揍。他要是真有功,該給軍功給軍功;要是犯了錯,該罰也得罰。現在這樣不清不楚的,我們底下那些兵,心裡頭堵得慌。”
安濤的眉頭擰成了疙瘩,他從口袋裡掏出總務部的文件,“嘩啦”一聲展開,指著上麵的紅章:“這是軍部常務會議批的,蓋著軍部的鋼印!輪不到你們在這挑三揀四!你是副旅長,更該懂紀律!上級的決定,不是讓你們討價還價的!”
副旅長把脖子一梗,黝黑的臉膛漲得發紅:“安部長,我懂紀律。可紀律也得講情理吧?這次演習,如果不是陳榕突然橫插進來搗亂,炸了軍火庫,帶著戰狼突擊隊脫離路線,俞飛同誌就不會犧牲。”
他聲音低了下去,喉結動了動,“我聽戰狼的人說,他犧牲前還說,等回去了,帶他女兒去海邊玩,現在倒好,他的追悼會開不了,犯了錯的人倒能拿補償……我這心裡,不服。”
“老子也不服!”冷鋒往前跨了一大步。
“報告,我想說一句話,坦克沒後視鏡,開快了能翻進溝裡;子彈不長眼睛,打出去就收不回!這孩子明擺著違反軍紀——搶警衛員的槍時,手指頭都扣到扳機上了!炸軍火庫時,要是引燃了裡麵的炸藥,整個演習場的人都得給他陪葬!憑啥縱容他?”
他猛地指向運輸機頂上,眼睛紅得像要冒火,“副旅長說的對,這次對付老貓傭兵團,龍隊一開始被綁架,就是因為追他分了神!我們戰狼在雨林裡啃樹皮、喝泥水,兩天兩夜沒合眼,哪次不是咬著牙‘不放棄、不離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