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帥府門口,已經來了很多老兵,攢動的人影把門口擠得水泄不通。
這些老兵,既有現役軍官,也有剛退役不久的老戰士。
畢竟,康老是南越時期的老將軍了。
而這些人大多是南越時期的老兵,循著戴老的消息趕來,隻為護住康老的後代,守住野戰軍的那股精氣神。
康團正扛著牌匾站著。
他的臉色蒼白,嘴唇乾裂起皮,幾道細小的血口子嵌在唇紋裡,一說話就滲出血絲。
康團已經不吃不喝在這兒站了一天一夜,腳下的石板被汗水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記,連鞋帶都被汗水泡得發潮。
可他的脊背卻挺得筆直,扶著牌匾的手雖然在抖,眼底的紅血絲卻藏著股倔勁。
哪怕站到倒下,他也要等統帥府給陳榕以及給鐵拳團一個說法。
何誌軍擠開人群衝過來時,一眼就認出了前排幾個熟悉的麵孔。
東南軍區野戰軍的副司令,對方肩章上的兩顆金星亮得晃眼。
原裝甲旅的首長,對方胳膊上還留著當年演習時被坦克履帶蹭出的疤。
兩人都是當年在演習場上打過交道的老首長。
還有其他幾位首長,都是東南進去的老兵。
何誌軍趕緊上前,抬手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首長,您們怎麼來了?這是鐵拳團編製的事,總部已經在走流程了,您們都是軍區的老領導,犯不著卷進來,先回吧?要是被上麵看到,影響不好。”
副司令沒接話,隻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隻手粗糙得像老樹皮,力道卻重得讓何誌軍肩膀一沉。
他往台階上瞥了眼康團,歎了口氣,聲音裡帶著沙啞:“小何,你年輕,沒經曆過我們當年的苦。鐵拳團是康老從南越戰場的戰壕裡帶出來的部隊,當年打三號山頭的時候,全團剩下不到五十人,子彈打光了就拚刺刀,最後硬是把紅旗插在了主峰上,那麵旗現在還掛在軍事博物館裡,怎麼能說撤就撤?”
“就是,這不是砸我們野戰軍的根嗎?”旁邊一個戴舊軍帽的老兵忍不住開口。
“我當年跟著康老在貓耳洞裡蹲了三個月,吃樹皮啃壓縮餅乾,冬天把棉被拆了裹在槍上防凍,手指凍得連扳機都扣不動,硬是把敵人的陣地啃下來!靠的就是鐵拳團這股‘死磕’的勁兒!現在倒好,就因為幾場演習沒贏,就要取消編製?這不是寒了野戰軍的心嗎!”
“演習贏了又怎麼樣?那是靠裝備堆的!”另一個退役老兵跟著附和。
“我們當年在邊境巡邏,背著三十斤的裝備走二十裡山路,連口熱水都喝不上,特種兵部隊有無人機送熱食,有夜視儀指路,這能比嗎?”
何誌軍被說得額頭冒冷汗,趕緊擺了擺手:“各位首長,這是總部根據兵種定位調整的決定,不是針對鐵拳團……”
話還沒說完,一道洪亮的聲音突然從人群後炸開,“小何,還認得我嗎?”
人群下意識地往兩邊退,讓出一條道來。
一個穿著火箭軍深藍色製服的少將邁步走出,肩章上的一顆金星在陽光下晃得人眼暈。
正是火箭部隊的陳老。
陳老年近六十,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連鬢角的白發都剪得整整齊齊,軍褲的褲線繃得筆直,走路時腰杆挺得比年輕軍官還直,隻是眼角的皺紋裡藏著常年在戈壁灘曬出的風霜。
他的左手食指缺了半截,那是當年在邊境排雷時被地雷炸的,疤痕在陽光下泛著淡粉色。
陳老走到何誌軍麵前,停下腳步,抬手重重戳了戳何誌軍的胳膊,語氣裡帶著幾分嚴肅。
“我記得上次戈壁灘演習,你小子帶著特種突擊隊蹲了半個月,天天早上八點就打電話催我們火箭部隊派無人機幫忙,掃視鐵拳團的彈藥庫位置,彆讓他們藏太深。”
“你還說,中午十二點準時轟他們的指揮帳篷,動靜越大越好’,結果呢?演習總結報告裡,隻寫‘狼牙特戰隊員憑借精準戰術擊潰敵軍主力’,合著我們火箭部隊的導彈是煙花?打出去就不算數了?我們旅的兵在戈壁裡守了三天雷達車,凍得嘴唇發紫,連句提成都沒有?”
何誌軍的臉瞬間漲紅,喉結滾了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當然記得那次演習。
老範為了拿“兵種協同作戰”的獎項,特意托關係申請了火箭軍的支援,調了十幾架價值幾十萬的無人機輪番偵查,連鐵拳團隱蔽在山洞裡的備用彈藥庫都被精準定位。
火箭軍的導彈一落地,特戰隊員就趁著硝煙衝進去,把“拔掉指揮中樞”的功勞穩穩攥在手裡,連現場照片都隻拍了特戰隊員舉著旗幟的畫麵。
那些導彈的轟鳴聲,現在想起來還像打在他臉上的巴掌,讓他不敢抬頭。
“還有前幾年的演習。”
陳老往前湊了半步,聲音壓低了些,卻更有穿透力。
“鐵拳團的裝甲連藏在峽穀裡,你們的偵察兵找了兩天都沒發現,又是我們派雷達車在風雪裡掃了三個小時,車胎陷進雪堆裡,三個兵推著車走了二裡地,才把坐標報給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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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特戰突擊隊的報告裡怎麼寫的?‘特戰隊員憑借敏銳觀察力鎖定裝甲集群’——小何,你摸著良心說,這厚道嗎?我們的兵凍得流膿的手,就換不來一句實話?”
周圍的老兵們頓時炸開了鍋,議論聲像潮水般湧上來,比剛才更激烈。
“原來那些功勞是這麼來的!我就說狼牙特戰突擊隊怎麼每次都能精準找到鐵拳團的位置,合著是靠火箭軍幫忙不算數?!”
“這不是搶功勞嗎?我們野戰軍在前麵扛著壓力,他們在後麵摘桃子,不斷取消野戰軍一些編製,哪有這種道理?”
“難怪總部覺得鐵拳團‘戰術落後’,敢情連展示實力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人斷了後路!上次我孫子在鐵拳團當新兵,演習時剛挖好工事,就被火箭軍的導彈炸了,轉頭功勞就成了特戰隊員的‘精準打擊’!”
何誌軍被說得頭都抬不起來,隻能攥緊拳頭,低聲辯解:“陳老,這是演習的戰術配合,功勞簿是按部隊職責劃分的,特戰部隊負責斬首,火箭軍負責火力支援,都是各司其職,最後斬首康團,確實是狼牙特種部隊吧……”
“職責劃分?”陳老突然提高聲音,“那你告訴我,鐵拳團這些年在邊境抓了多少毒梟?去年冬天,他們的二連在雪山上蹲了七天,零下三十度的天,三個兵凍掉了腳趾,才把跨境販毒團夥一網打儘,繳獲的毒品裝了整整三卡車,這功勞怎麼沒見你們提?”
“還有抗洪的時候,鐵拳團的戰士跳進洪水裡堵管湧,被衝走了兩個兵,屍體找了半個月才找到,連家屬來部隊,你們都隻說‘執行任務犧牲’,這算不算‘職責’?算不算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