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誌翔一直在收集和催促各地生態保護的事,所以大體情況心中有數,再具體找一些資料就基本清楚了,於是帶著這些資料進宮向李純彙報。
李純最關心的就是黃土高原一帶的水土流失問題,黃土高原主要位於秦隴道、晉並道,所以李純就先問這兩個道的情況。
樂誌翔有點猶猶豫豫,最後說了一句:“力度層層遞減。”
李純一聽就感覺不對勁,就問:“什麼是力度層層遞減,是不是越往下越沒怎麼執行?”
樂誌翔乾脆放開了說:“我們農水部在陛下的強力推進下,最終打開了局麵,十幾個生態保護區、保留區建設的都很順利,雖然有的區域內還有人,但基本都是襄人,過兩年就會全部遷走後。但是到了下麵,他們似乎不太理解朝廷的苦心,敷衍塞責的情況非常嚴重。”
李純問:“就拿秦隴道、晉並道來說,他們是怎麼敷衍塞責的?”
樂誌翔說:“兩個道有不少官員議論,朝廷花了那麼多錢,又是移民,又是嚴抓,就是為了劃幾塊區域保護動植物,完全是在勞民傷財,所以對推進生態保護區、保留區根本不積極。”
李純想,畢竟是古代,很多人還是不理解自己搞生態保護的理念,但該抓還是要抓,就問:
“秦隴道包了祁連山、六盤山和子午嶺,晉並道包了呂梁山、庫布齊沙漠,難道他們沒有落實,下麵的州縣也沒落實?”
樂誌翔答道:“兩個道倒是落實了,但是打了很大的折扣,就是在原來的荒山野地劃定了一些區域,這些區域散亂,沒有大規模連片,中間隔著百姓居住的地方,兩個道也沒有大規模植樹種草,甚至有百姓繼續盜伐放牧,生態改善很有限,下麵就更是糊弄,就是劃一片地方說是生態保護區,既不移民也不種樹,搞跟沒搞沒啥樣。”
李純聽了以後大怒,就繼續問道:“其他的道呢,也是敷衍塞責嗎?”
樂誌翔說:“按照朝廷的要求,每個道要建設一到兩個保護區、保留區,但是豫兗道、魯青道、淮揚道說他們境內以平原為主,沒法劃出大片土地建設生態保護區、保留區,所以目前一個都沒建。”
李純還是懂地理的,就說:“豫兗道西南有伏牛山、西北有王屋山,魯青道有泰山、沂蒙山,泰山是風景區情有可原,沂蒙山總可以建吧,還有黃河三角洲也可以建,淮揚道西有大彆山,中有巢湖、琅琊山,他們這都是胡說八道,給自己找借口。”
樂誌翔沒想到李純比他還熟悉,就說:“陛下說的對,每個省隻要想建,一兩個地方肯定是可以找到的。”
李純知道,有些事情單純的講道理沒用,講了有人也聽不懂,不下點狠手,有些人就會把你的話不當回事。
“劃幾塊區域保護動植物,完全是在勞民傷財”這句話非常刺激了李純,這些昏官非要等到環境汙染、生物滅絕,再去後悔、埋怨。
既然有些官員不主動,那自己就要主動出擊,李純準備搞一次環保風暴,殺雞儆猴,逼著地方搞起來。
於是,他問樂誌翔:“朕準備派一批人到下麵去察訪各地生態事業的落實情況,你可有推薦?”
樂誌翔說:“監察院左侍郎張炬品非常認同陛下的生態環保理念,多次跟臣談及此事,覺得應該更大規模的推動生態保護,而且察訪下情、監督官員也屬於監察院的事務,臣推薦他去生態最差的秦隴道。”
樂誌翔提到張炬品,李純倒是有些印象,他曾經上過幾個奏折,對國家打大政方針提出一些建議,還算有點思想。
於是李純召集了包括張炬品、樂誌翔在內的五個人,對他們作了一下安排,讓他們分赴秦隴道、晉並道、豫兗道、魯青道、淮揚道,認真徹查五個道生態事業的落實情況,搜集相關證據,而後回到朝廷如實上報。
張炬品作為監察院左侍郎,不僅關注監察的事,也會經常上書,對國家的一些大政方針提出一些意見,沒想到這次被李純看重,並委以重任,決心大乾一番,不負聖恩。
張炬品挑了幾個辦事人員,坐火車一直到長安,然後不動聲色,租了兩輛馬車,直奔子午嶺,發現那裡依然是荒山野嶺、黃土溝壑,比起太行山那邊差多了。
再去六盤山,情況和子午嶺差不多,又去祁連山,因為那裡的羌戎族遷走,山上又有些冰雪融水,情況略好一些。
他們又到渭北一帶的黃土高原查看,發現那裡的官員、百姓對生態保護之事,漠不關心,更沒有采取什麼實質性的動作來做這個事。
暗訪完之後,張炬品又帶著幾個人,拿出聖旨,去造訪秦隴道巡撫許孟容,向他詢問,秦隴道生態保護的落實情況。
許孟容王顧左右而言他,一會說困難多,一會說開展需要時間,並說下麵已經在落實,三年左右才能出成效。
張炬品也不跟他廢話,讓他把秦隴道已經落實和以後打算開展的工作,寫個奏書,自己帶給皇上,讓皇上判定。
許孟容還不知道他們已經暗訪完畢,在奏書裡儘寫溢美浮誇之詞,有些數據隨意誇大,故意拔高成效。
張炬品拿到奏書以後,就帶人回到夏原,然後進宮向李純彙報。
張炬品向李純提交兩個奏書,一個是許孟容寫的,一個是自己帶人暗訪整理出來的調查報告。
李純仔細閱讀了兩個奏書,發現所述內容相差極大,特彆是數據這一塊,根本對不上,但是張炬品奏書的內容更詳實,各地察訪的數據很具體。
李純來到唐朝二十多年,對官場的情況了如指掌,一看就知道許孟容在奏折裡注了水,想蒙混過關。
李純平時的時候,性格很好,一般不輕易動怒,也不願苛責下屬,但是一旦破了他的底線,把他惹毛了,他就會露出殺機,狠搞一把。
李純認為,自元和十四年的那次大規模反腐以來,自己很少再處理過官員,很多官員又開始麻木了。
許孟容如果覺得搞生態保護沒用,可以直接上書說明,但是他看李純強推此事,又不敢說,陽奉陰違,私下裡糊弄,把李純惹惱了。
張炬品走後,李純召來監察院正使孟簡,讓他帶著兩封奏書,從監察院抽調一批精乾人員,對秦隴道的道、州兩級落實生態保護的事情,認真核查,並要求如果發現線索,對他們的貪腐問題,一並查辦,不揪出幾個碩鼠,絕不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