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鋼爐心”的爆炸餘波如同瀕死巨獸最後的喘息,緩緩平息。巨大的坑洞中濃煙滾滾,殘餘的能量如同鬼火般明滅,將這片焦土映照得一片狼藉,再無往日那永恒燃燒的詭異景象。
顧霆咳出嗆入肺中的沙塵和金屬碎屑,掙紮著從地上爬起,渾身無處不痛,骨頭象散了架。他望向那片毀滅的遺跡,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沉重。三位遠古“叛逆者”以生命和戰艦殘骸守護的秘密,最終以如此慘烈的方式落幕,隻餘下腦海中斷續卻關鍵的信息碎片。
那幅標注著“牧人”監控網絡薄弱處乃至盲區的星圖,如同灼熱的鐵烙印在他的意識深處,每一個坐標,每一條可能的路徑,都關乎著整個文明的渺茫希望。
青衣女子站在不遠處,夜風吹拂著她沾染了灰燼的鬥篷。她似乎並未受到太大影響,隻是默默整理著略顯淩亂的衣著,那雙冰冷的眸子望著爆炸坑洞,良久,才緩緩轉向顧霆。
“記住那份星圖。”她的聲音恢複了以往的清冷,聽不出絲毫情緒波動,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逃亡與毀滅從未發生,“那是‘逐光號’用最後存在換來的唯一生路。”
她不再多言,再次取出那個奇特的羅盤。這一次,羅盤的指針在劇烈搖擺了幾下後,並未指向某個具體方向,而是開始以一種奇異的、類似呼吸般的節奏微微震顫,指針尖端散發出極其微弱的、與星圖中某個坐標頻率隱隱共鳴的熒光。
“跟我來。”她收起羅盤,辨明了一個方向,那是西方更深處、山脈更加連綿險峻的地帶。
兩人再次啟程,沉默地穿越著因爆炸而變得更加破碎和不穩定的地域。一路上,隨處可見被衝擊波掀翻的岩層和扭曲的金屬碎片,空氣中依舊彌漫著刺鼻的焦糊味和能量殘留的腥氣。
顧霆一邊艱難地跟上青衣女子的速度,一邊在腦海中反複勾勒、記憶著那幅星圖。星圖所指的方位,似乎就在羅盤指引的方向深處,那是一片被古老地圖標記為“絕對死境”、連最勇敢的探險家都望而卻步的連綿雪山和深邃冰穀。
難道“叛逆者”的據點,竟然藏在那種極寒絕地?
又行了兩日,地貌開始劇烈變化。戈壁和荒山逐漸被永恒的凍土和裸露的黑色冰川所取代。空氣變得稀薄而冰冷,嗬氣成霜,狂風如同冰冷的刀子,無休止地切割著一切。舉目四望,唯有黑白二色——黑色的山岩,白色的冰雪,構成一幅單調而死寂的畫卷。
青衣女子取出厚重的防寒鬥篷換上,也扔給顧霆一件。鬥篷材質特殊,內部似乎編織了某種可以自發熱的金屬絲,勉強抵禦著這深入骨髓的嚴寒。
她手中的羅盤指針震顫得越發劇烈,熒光也越來越亮。
終於,在翻越一道如同刀鋒般險峻的冰脊後,眼前的景象讓即便早已見慣奇景的顧霆,也再次感到了難以言喻的震撼。
前方,是一個巨大無比、被四周雪山環抱的碗狀冰穀。冰穀的中央,不是預想中的萬年冰層,而是一片幽黑色的、仿佛永不凍結的湖水!
湖水漆黑如墨,深不見底,平靜得沒有一絲漣漪,倒映著周圍險峻的雪峰和灰白色的天空,仿佛一塊巨大的、鑲嵌在冰雪世界中的黑曜石。
在黑色湖泊的岸邊,甚至淺水區,散落著無數巨大的、形態各異的星艦殘骸。是與“星槎”風格類似、卻更加龐大、造型更加奇詭的金屬艦船殘骸!它們有的半埋在冰層中,隻露出斷裂的桅杆(如果那能稱為桅杆的話)和猙獰的撞角;有的傾覆在湖邊,巨大的艦體被冰雪覆蓋,如同凍僵的巨獸;更有甚者,直接沉沒在漆黑的湖水中,隻留下模糊而龐大的陰影,如同水下的幽靈。
這些艦船殘骸大小不一,風格也略有差異,似乎屬於不同的時代和製造者,但都帶著那種超越時代的、非人的科技感,以及慘烈的創傷痕跡。它們靜靜地躺在那裡,仿佛一個被遺忘的、跨越了萬古時空的星際戰艦墓場。
這裡就是星圖最終指引的地方?一個廢棄的星際港口?
青衣女子在冰脊上停下腳步,俯視著下方那片巨大的艦船墳場,冰冷的眸子裡也微微閃動。她手中的羅盤指針此刻已經不再震顫,而是筆直地指向冰穀中央那片漆黑的湖水,指針上的熒光亮得刺眼。
“‘歸墟港’。”她低聲念出一個古老的名字,聲音幾乎被寒風撕碎,“傳說中失落星槎的最終歸處,也是‘叛逆者’們最初的中轉站之一。”
她看向顧霆:“星圖指引的坐標核心,就在湖心深處。我們需要一條能下水的船。”
兩人沿著陡峭的冰壁,小心翼翼地下到穀底。靠近之後,更能感受到這些星際殘骸的龐大與壓迫感。它們沉默地訴說著曾經的輝煌與最終的毀滅,冰冷的金屬外殼上布滿了巨大的爪痕、能量武器灼燒的孔洞以及各種難以理解的創傷。
青衣女子似乎對這裡頗為熟悉,她帶著顧霆穿梭在巨大的殘骸之間,目標明確地走向湖泊的東南角。那裡,一艘相對較小、造型更加流線型、仿佛某種高速偵察艦的殘骸半擱淺在岸邊,它的艦首部分破損嚴重,但艦尾似乎還算完整,甚至有一個緊閉的、看似氣密艙門的入口。
“這艘‘迅影號’應該還能用。”青衣女子檢查了一下艙門周圍的符文和接口,從懷中取出了那枚曾經在黑水湖引發異動的黑色梭子。
她將黑色梭子插入艙門旁邊一個不起眼的凹槽。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