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女子的聲音雖輕,卻像一道驚雷劈入顧霆和翎的腦海。
“冥河之畔?”顧霆猛地看向她,又環視這片幽藍閃爍、不見天日的巨大地下空間,“你說這裡是冥河?那條傳說中的……”
“死亡歸宿之河,亡魂徘徊之地。”青衣女子掙紮著想要坐起,翎連忙扶住她。她的臉色在幽藍光芒映照下顯得更加蒼白,但眼神卻亮得驚人,裡麵充滿了震驚、困惑,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歸屬感。
“古老的秘盟典籍中有過零星記載,語焉不詳。隻提及‘冥月之血’的源頭,與一條流淌於世界之下的黑暗之河有關。但我從未想過,它真的存在。”
她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那奇異的腥氣似乎並不讓她難受,反而讓她精神稍稍振作:“這氣息,這能量,不會錯。我的血脈在悸動,在呼喚。”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遠處那雷鳴般的水聲似乎變得更加清晰了一些,轟隆隆地回蕩在巨大的地下空洞中,帶著一種亙古不變的、冰冷的威嚴。
翎警惕地打量著四周:“冥河?那這裡豈不是亡者的國度?”她握緊了拳,儘管體力透支,依舊擺出了防禦姿態。翼裝雖然能量耗儘,但其特殊的材質或許還能提供些許防護。
“未必是亡者的國度,但絕對是生者禁地。”顧霆沉聲道,他的感知在“傳承之衣”的加持下變得更加敏銳,“這裡的能量非常奇怪,龐大卻混亂,充滿了一種沉寂的死意,但又蘊含著某種難以言說的生機。”他指向那些發光的苔蘚和遠處影影綽綽的、形態怪異的地底植物,“看那些植物,它們能在這種環境下生存,絕不簡單。”
青衣女子順著顧霆的手指看去,目光落在那幽藍的熒光上,低聲道:“‘冥苔’,典籍裡提到過,隻生長於極陰之地,依靠汲取冥河逸散的氣息而生。它們的光芒,能迷惑心魂,但也是指引方向的路標。”
“路標?指引向哪裡?”顧霆立刻追問。
“不確定,隻是推測。”青衣女子虛弱地搖搖頭,“記載太少,隻說‘循冥苔之輝,可達彼岸’。但‘彼岸’是什麼,是生是死,無人知曉。”
又是“彼岸”!
顧霆心頭一震。他在歸墟之塔頂端試圖溝通的,不正是“彼岸”嗎?難道那並非虛無縹緲的概念,而是與這條所謂的“冥河”有著某種聯係?沙之民的預言、青衣女子的冥月之血、歸墟之塔、冥河……這些碎片似乎開始隱隱指向某個驚人的真相。
“無論如何,我們不能停留在這裡。”顧霆做出決定,“這裡的空氣不知道是否安全,能量環境也過於異常。我們需要尋找更穩定的地方,同時……”他看向青衣女子,“你需要恢複體力。你的血脈既然與此地有關,或許能感知到更多。”
青衣女子點了點頭,嘗試調動體內那微薄的力量。一絲極淡的、如同月暈般的微光在她皮膚下一閃而逝,她輕輕“咦”了一聲。
“怎麼了?”翎立刻問。
“我的傷……”青衣女子感受著體內的變化,“在這裡恢複的速度好像快了一些。”沙之民巫醫的救治穩住了她的傷勢,但此刻,空氣中那冰冷的能量似乎正緩慢地滋養著她的血脈,連帶傷勢都在加速愈合,雖然依舊緩慢,卻遠比在外麵世界要快。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三人稍事休息,看著青衣女子不似以前那樣冰冷,顧霆鼓起勇氣問到,“相識許久,不知姑娘大名?”
“無名之人。”青衣女子脫口而出,看到顧霆驚異的眼光,她隨及淡淡說道,“以後叫我李青衣吧。”
顧霆點點頭,不再追問。無名之人,玄故去的養父也是秘盟的無名之人。在秘盟,無名意味著地位很高。
確認暫無危險之後,他們決定沿著“冥苔”分布較為密集的方向,朝著那雷鳴水聲的來源小心前進。大祭司用生命為他們換來的這條生路,無論通向何方,他們都必須走下去。
地下世界遠比他們想象的更為龐大複雜,怪石嶙峋,溝壑縱橫。幽藍的冥苔是唯一的光源,將它們所附著的一切都映照得光怪陸離,如同噩夢中的景象。有時需要攀爬陡峭的岩壁,有時則需要涉過冰冷刺骨的地下溪流。
顧霆打頭,翎攙扶著李青衣斷後。三人都保持著極高的警惕。行進約半個小時後,走在前方的顧霆突然停下腳步,猛地抬起手示意安靜。
“有東西。”他壓低聲音,身體微微伏低,傳承之衣上的紋路無聲流轉。
翎和李青衣立刻屏息凝神。
前方是一片相對開闊的石林,冥苔的光芒在這裡更加茂盛,將一根根巨大的石筍照得如同慘白的骨骼。而在石林深處,傳來一陣陣令人牙酸的、像是某種堅硬物體摩擦岩石的“哢嚓”聲。
緊接著,幾個黑影從巨大的石筍後緩慢地、僵硬地轉了出來。
當看清那些東西的模樣時,即便是顧霆,也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
那似乎是某種人形生物,但身體早已扭曲變形,皮膚呈現出一種石蠟般的灰白色,毫無生機。它們的眼睛是兩個空洞的黑窟窿,沒有任何神采。它們的動作極其僵硬,關節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每一步邁出都伴隨著骨骼摩擦般的“哢嚓”聲。
它們並非活物,更像是被某種力量驅動著的屍體!
更令人不安的是,這些“屍體”的身上,殘留著些許破碎的衣物碎片——那樣式,分明與沙之民戰士的裝束有幾分相似!
“是被‘死亡之沙’吞噬的人?”翎的聲音帶著一絲驚駭,“它們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