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東西”,確實存在,並且就在腳下的冥河深處沉眠。他們剛才就在它的門口,險些將它驚醒。
劫後餘生的慶幸之後,是更加深沉的寒意和緊迫感。
“這裡不能待了。”顧霆率先站起身,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更加黑暗的未知區域,“我們必須儘快離開河岸,尋找出路。誰也不知道它下次會不會真的醒過來。”
而且,誰又能保證,這片廢墟裡隻有那一具還能動的古老殘骸?
翎攙扶著李青衣站起來。三人都消耗巨大,身心俱疲,但求生的本能支撐著他們。
“往哪裡走?”翎看著前方那片被巨大殘骸和怪異菌類植物籠罩的、更加深邃的黑暗,眉頭緊鎖。這裡的地形顯然經過巨大的衝擊和漫長的歲月改造,完全無法判斷方向。
李青衣閉目感應了片刻,無奈地搖頭:“不行。那股威壓過後,我的血脈感應變得很混亂。冥河的氣息太濃重了,掩蓋了一切。”
就在三人猶豫之際——
哢噠……哢噠……
一陣輕微而規律的、仿佛某種硬物敲擊岩石的聲音,從前方的黑暗中傳來。聲音很輕,很有節奏,完全不像是自然形成。
有人?還是彆的什麼“東西”?
三人瞬間警惕起來,屏息凝神,躲到一塊扭曲的金屬板後麵,小心地探出頭望去。
隻見在遠處一片相對平坦的、鋪滿了發光苔蘚的空地上,一個矮小的、模糊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們,蹲在地上,似乎正在專注地敲打著什麼?
那身影看起來有些怪異,動作僵硬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專注感。那“哢噠哢噠”的聲音,正是它手中的某種工具敲擊地麵發出的。
它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三人的存在,也沒有被剛才冥河的異動所影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那是什麼?幸存的沙之民?不可能,沙之民的文化與這裡截然不同。另一種未知的地底生物?還是另一種形態的守序者造物?
顧霆眼神示意,三人小心翼翼地、借助各種殘骸的掩護,緩緩向那個身影靠近。
越是靠近,越是能看清那個身影的細節。
那似乎是一個由某種暗沉木材、粗糙金屬和不知名獸骨拚接而成的木偶。
它大約隻有半人高,關節處是明顯的球狀結構,動作確實顯得有些僵硬。它的“頭部”是一個簡單的橢圓形木塊,沒有雕刻任何五官。它手中拿著一個小小的、同樣是骨頭製成的槌狀工具,正在一遍又一遍地、認真地敲擊著地麵上一塊相對平整的黑色石板。石板上,似乎刻畫著一些簡單的圖案和點線。
當三人終於靠近到能看清石板上圖案的距離時,都不由得愣住了。
那並非預想中的神秘符文或地圖。
那上麵刻畫的,分明是一個極其簡陋的、代表冥河的波浪線,河岸兩邊用點代表著冥苔,而中間……中間刻著幾個歪歪扭扭的、手拉手的小人圖案。其中一個小人的頭上,還刻了一個月牙狀的標記。而在圖案旁邊,散落著幾塊小小的、打磨得十分光滑的彩色石子,像是某種棋子?
這個詭異的木偶,好像在自己和自己玩一種古老的棋盤遊戲?
就在這時,那木偶似乎終於完成了這一步的“思考”,它用骨槌將一顆代表“月牙小人”的彩色石子,“哢噠”一聲,輕輕推過了代表冥河的波浪線。然後,它停了下來,那顆沒有五官的木頭腦袋,緩緩地、緩緩地一百八十度轉到了背後。
“空洞”的“目光”,精準地“鎖定”了藏身於殘骸之後的顧霆三人。一個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稚嫩童趣的、卻又毫無生命氣息的聲音,從木偶體內響起:“啊,新來的棋子?要一起玩嗎?過河的遊戲。贏了,告訴你們路。輸了……”
木偶的腦袋微微歪了一下,那平靜的聲音吐出兩個字:“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