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港城,海風帶著鹹濕的氣息從半開的窗戶湧進來,吹動了薄紗窗簾。可雲躺在床上,眼睛望著天花板上晃動的水波光影——那是維多利亞港的燈光折射進來的。她翻了個身,枕頭下壓著一方洗得發白的帕子,邊角繡著的並蒂蓮早已模糊。
前幾日與夢萍的談話,此刻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每一句話,每一個停頓,都在腦海中反複回蕩。
“你恨我哥嗎?”
可雲的指尖輕輕劃過枕麵。恨?這個字眼太重了。十六歲那年的春天,紫藤花架下,爾豪教她念詩時溫暖的手掌;七夕夜裡,他翻牆遞來的珍珠發簪上,還帶著少年懷裡的溫度;還有沙地上歪歪扭扭的“關關雎鳩”四個字——這些都和恨沒有關係。
月光漸漸移動,照亮了床頭櫃上的木匣子。可雲坐起身,打開匣子。最上麵是一張已經泛黃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女穿著月白衫子,笑得羞澀,身後的少年隻露出半邊側臉,正偷看她的發梢。
她的手在照片上停頓片刻,最終沒有拿起來。
不敢停下來。
這個念頭像根細針,輕輕刺進心裡。剛到港城那些日子,她確實是這樣的。天不亮就起床,打掃、縫紉、做飯、學記賬,把每一分鐘都填滿。傅文佩勸過她幾次:“可雲,彆這麼累著自己。”她隻是笑著搖頭,手下針線不停。
隻有自己知道,一旦停下來,那些溫暖的回憶就會像潮水一樣湧來——爾豪遞過來的桂花糕的甜香,他教她寫字時溫熱的呼吸,還有他說“等我娶你”時亮如星辰的眼睛。
她害怕這些溫暖。因為溫暖過後,是更刺骨的寒冷——王雪琴摔碎簪子時四濺的瓷片,雨夜裡洗菜水混著爛菜葉倒在身上的惡臭,還有醫館的大夫搖頭說“孩子沒了”時那種天崩地裂的黑暗。
最怕的是,如果真的再次見到他,自己會不會像從前那樣,不顧一切地撲進那個曾經屬於她的懷抱。
“可雲,我們女人不是為男人活的。”
依萍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響起。那是泥濘的雨夜,她又一次發病要往街上跑,說要去找爾豪。依萍追著她,兩人一起摔在水窪裡。泥水糊了滿臉,可雲還在掙紮,依萍突然緊緊抱住她,在她耳邊一字一句地說出這句話。
那一瞬間,有什麼東西碎裂了,又有什麼東西在生長。
可雲起身走到窗前。夜色中的港城燈火璀璨,那些燈光倒映在海麵上,碎成千萬片晃動的金子。可她知道,海的另一頭,在遙遠的北方,沒有這樣安寧的燈火。
她想起白天在報館外聽到的議論。賣報的少年揮著報紙喊:“華北危急!上海戰事吃緊!”行人匆匆,有的駐足買報,有的搖頭歎息。她擠在人群裡,聽見幾個穿著長衫的先生在議論:
“聽說南京那邊也...”
“國軍部隊昨天開拔了,往北邊去。”
可雲的心猛地一緊。她攥緊了手裡的菜籃子,指甲陷進掌心。
依萍沒有和他們一起來港城。她說要留下來,照顧那些從戰場上抬下來的傷兵。“我是學醫的,”臨彆時依萍握著她的手,笑容還是那麼溫暖,“這裡更需要我。”
“可是太危險了!”可雲當時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依萍替她擦掉眼淚:“可雲,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我們活著,不是為了某一個人,而是為了更多需要幫助的人。”
這句話此刻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可雲的手指緊緊抓著窗沿,木頭的毛刺紮進皮膚,細微的疼痛讓她更清醒了。
是的,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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