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前哨站γ”提供的喘息,如同冰原上短暫停歇的暴風雪,看似平靜,實則危機四伏。手動發電機發出的微弱熱量,僅僅能勉強驅散房間內最刺骨的寒意,卻無法溫暖早已浸透骨髓的冰冷。空氣過濾單元運作時發出的、如同垂死老人喘息般的嘶啞聲音,是這片死寂中唯一的背景音,反而更添了幾分不安。
森守在莫雨床邊,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窗外是永恒的黑夜與風雪交織的混沌,隻有便攜終端上跳動的數字,冷酷地提醒著他們,莫雨生命倒計時正在無情地縮減——不足七十小時。她靜靜地躺在金屬床上,身體表麵的瑩白光澤在昏暗的應急燈光下泛著冷輝,仿佛一尊正在緩慢雕琢完成的冰雕。呼吸微不可察,生命監測儀上那條幾乎拉成直線的波形,是森與她之間最後、最脆弱的連接。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徒勞地試圖感受她手腕脈搏那早已微弱到極致的跳動,每一次嘗試,都像是在確認一個早已預知的、令人心碎的事實。
技術員蜷縮在另一張床上,雙眼布滿血絲,死死盯著便攜終端的屏幕。他嘗試了所有已知的解密算法,甚至動用了一些舊紀元遺留的、風險極高的破解程序,試圖撬開那些被“守夜人”加密的核心文件。屏幕上的數據流如同瘋狂的瀑布,不斷衝刷、碰撞,偶爾迸發出幾串看似有意義的字符片段,卻又迅速被亂碼淹沒。
“不行……加密層級太高了,是某種基於生物特征和能量簽名雙重驗證的非對稱加密……沒有‘鑰匙’本體的深度參與,我們根本不可能破解……”技術員的聲音充滿了挫敗和疲憊,他揉了揉乾澀發痛的眼睛,“能讀取的,隻有我們之前看到那些基礎信息和曆史碎片。”
他調出那份簡陋的南極區域地圖,永凍港的位置標記著一個巨大的、代表“已毀滅”的紅色叉號。而那個代表“科考前哨站γ”的光點,在他們當前位置微弱地閃爍著。地圖的其他區域,大部分是令人絕望的空白和代表未知風險的灰色區域。隻有在極遠處,大陸腹地的某個位置,有一個模糊的、被標記為“冰封王座”的骷髏頭標誌,周圍環繞著代表極度危險和高能量反應的紅色波紋。
而關於“未知遺跡x7”和“初誕者”的線索,更是渺茫得如同雪原上的蜃樓。
“關於‘x7’……隻有一句模糊的坐標描述,‘位於王座之影,深冰之下,回響之地’……這根本沒法定位!”技術員frustration地捶了一下工作台,震起一片灰塵,“‘王座之影’範圍太大了!‘深冰之下’?南極冰蓋平均厚度幾千米!‘回響之地’又是什麼鬼東西!”
“那‘初誕者’和‘星火之種’呢?”森的聲音沙啞。
“更少……”技術員搖頭,“隻有幾句像是神話傳說般的記錄,說‘初誕者’是穿梭於維度之間的古老存在,並非本宇宙原生,他們偶爾會留下一些被稱為‘星火之種’的遺產,據說蘊含著‘生命’與‘變化’的原始力量,與‘秩序’和‘虛無’皆不相同……但沒有具體位置,沒有形態描述,什麼都沒有!這讓我們怎麼找?!”
希望的火苗,在殘酷的現實麵前,搖曳欲熄。
沉默,如同沉重的冰層,壓在兩人心頭。
森站起身,走到結滿厚厚冰霜的觀察窗前,用袖子擦了擦,勉強看清外麵。風雪似乎小了一些,但能見度依然極低,隻有無邊無際的白和灰。他注意到,在他們來時的方向上,遠方的天際似乎有一絲不正常的、微弱的紫黑色光芒在雲層後隱隱閃動。
“那是什麼?”森皺起眉頭。
技術員也湊過來看了看,臉色微變,立刻操作終端進行遠程能量掃描。片刻後,他聲音乾澀地說道:“是……是高濃度‘虛無低語’汙染擴散的跡象……能量讀數正在緩慢升高……永凍港的毀滅,可能破壞了某種屏障,或者釋放了被鎮壓的東西……汙染正在向四周蔓延……”
這個消息如同又一記重錘。他們不僅時間緊迫,連這短暫的棲身之所,也可能很快變得不再安全。
“我們不能待在這裡坐以待斃。”森轉過身,眼神重新變得堅定,“必須出發,去南極腹地。”
“可是……去哪裡?‘冰封王座’是自投羅網!‘x7’和‘星火之種’根本無處可尋!”技術員幾乎要絕望了。
“總比在這裡等死強。”森走到莫雨身邊,看著她平靜得過分的睡顏,“‘守夜人’留下了線索,就一定有其意義。‘位於王座之影’,說明‘x7’距離‘冰封王座’不會太遠。‘深冰之下’,或許意味著它位於冰層下的某個地質結構或舊紀元設施中。至於‘回響之地’……”他頓了頓,回想起“回聲峽穀”的經曆,“可能指的是某種特殊的地質結構,或者……能量共振現象。”
他看向技術員:“終端裡有沒有更詳細的、關於南極冰蓋地質結構或者舊紀元科考站網絡的地圖?哪怕是碎片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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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術員重新燃起一絲希望,埋頭在終端數據庫裡翻找。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帶著一絲不確定:“有一份……非常古老的、分辨率極低的南極冰下地形掃描圖,是舊紀元早期衛星繪製的,很多地方都不準確,而且年代久遠,地形可能早已改變。另外,還有一份殘缺的舊紀元科考站點網絡圖,上麵標記了幾個深冰鑽探基地和長期觀測站的位置……”
他將這兩份模糊的地圖疊加在一起,與那份標記著危險區域的地圖進行比對。
“看這裡,”技術員指著地圖上,“冰封王座”東南方向大約兩百公裡處,有一個標記為“深冰勘探前哨ζ”的站點,旁邊有一條模糊的、標注為“瑪裡亞納冰下海溝”支係的冰下結構。這個前哨站的位置,恰好部分位於“王座”能量場影響的邊緣,也就是所謂的“王座之影”區域內。“而且,這條海溝支係,根據古老掃描圖顯示,內部結構複雜,存在大量空腔和反射界麵……理論上,有可能形成特殊的聲學或能量‘回響’效應……”
“深冰勘探前哨ζ……”森重複著這個名字,“那裡,會不會就是‘回響之地’?或者,至少是通往那裡的一個入口?”
“有可能……但不確定因素太多了。”技術員憂心忡忡,“首先,距離太遠,兩百公裡極地冰原,以我們現在的狀態和裝備,至少需要五六天才能抵達,這已經超過了信標的有效期。其次,這個前哨站狀態未知,可能早已廢棄甚至坍塌。最後,就算找到了,那裡是否就是‘x7’,裡麵是否有我們需要的線索,都是未知數。”
“這是我們目前唯一的、稍微具體一點的方向。”森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就去‘深冰勘探前哨ζ’。我們必須在信標失效前,儘可能靠近目標。至於時間……我們隻能賭一把,賭莫雨能撐得更久一點,賭我們能找到交通工具或者縮短路程的方法。”
他知道這個決定有多麼冒險,近乎於孤注一擲。但他們沒有更好的選擇。留在原地,結果是注定的死亡。前往“冰封王座”是加速死亡。隻有這個渺茫的、指向“第三條路”的線索,還殘留著一絲微光。
接下來的一天多時間根據終端計時),他們是在緊張的準備工作和對未知命運的焦慮中度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