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葬崗的夜空依舊被厚重的雲層籠罩,卻再無往日那令人心悸的幽藍磷火飄蕩。
冥夜拄著冥牙長刀緩緩站直身體,胸口劇烈起伏著。他低頭看向腳下的土地,原本就崎嶇不平的亂葬崗,此刻更像是被巨獸啃噬過一般,滿目瘡痍。
一道深達千丈、綿延數萬丈的溝壑橫亙在大地之上,如同一條猙獰的傷疤,溝壑兩側的泥土焦黑一片,還殘留著未散儘的血色焰氣與幽藍魂火灼燒的痕跡。那些原本矗立在亂葬崗各處的殘破墓碑、腐朽棺木,此刻要麼被碾成齏粉,要麼被掀飛到數十裡之外,散落在斷壁殘垣之間。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糊味與骨質燃燒後的腥氣,混合成一種難以言喻的怪異氣息。但比起這些,更讓冥夜在意的是周遭能量場的變化,那些常年盤踞在亂葬崗上空,如同實質般粘稠的邪惡力量,此刻竟消散得乾乾淨淨。
他抬手揮出一道血焰,血焰在半空中燃燒得異常穩定,絲毫沒有受到壓製的跡象。
白骨巨獸湮滅時產生的魂火衝擊波,與冥夜燃燒本源精血催發的血焰相互碰撞、湮滅,最終形成了一股奇特的淨化之力,將亂葬崗積攢了數萬年的邪惡力量焚燒殆儘。
這種結果倒是出乎意料。亂葬崗的邪煞之強,連破虛境修士都不願輕易踏足,如今卻被一場大戰徹底淨化。隻是這片土地已被摧殘得滿目瘡痍,斷裂的墓碑、塌陷的墳塋、凝固的黑血與散落的骨渣交織成一幅慘烈的畫卷,仿佛經曆了一場滅世浩劫。
就在這時,數道強橫的氣息從雲州城方向掠來,雖然距離尚遠,但那如同探照燈般掃過天際的神識波動,卻清晰地傳遞出探查之意。
“動靜果然還是鬨大了。”冥夜眉頭微皺。他能感覺到這些氣息中,最強的幾道已經達到了破虛境後期,甚至隱隱有觸及渡劫境的跡象。
此地不宜久留。
冥夜不再猶豫,雙手快速結印。血色光紋從他掌心迸發,瞬間蔓延至周圍的屍魂長老與屍傀們身上。
“收!”
隨著一聲低喝,屍魂長老、六名血傀以及四大屍傀的身影同時化作流光,被吸入丹田血珠之中。血色光門閃過一道猩紅光暈,隨即恢複平靜,仿佛從未有過異動。
剛將所有屍傀收入空間,一道紫黑色的殘影便從血珠空間中竄出,如同一道閃電般落在冥夜肩頭。
是噬影貂。
小家夥不滿地用毛茸茸的腦袋蹭著冥夜的脖頸,發出“吱吱”的尖銳叫聲,圓溜溜的黑眼珠裡滿是委屈,顯然是在埋怨冥夜剛才大戰時沒讓它參戰。
冥夜被小家夥蹭得有些發癢,緊繃的嘴角不由柔和了幾分。他伸出手掌,輕輕撫摸著噬影貂油光水滑的皮毛,感受著那綢緞般的觸感。
“這次太危險,下次有合適的機會再讓你出手。”他低聲安撫道,隨即用手掌將小家夥托起。噬影貂很乖巧地蜷縮成一團,任由冥夜將它塞進胸前的衣襟裡,隻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外界。
做完這一切,冥夜眼中的溫情迅速褪去,重新被冰冷的警惕取代。體內殘存血脈悄然運轉,施展出黑暗潛行的法門。
刹那間,濃鬱的黑暗力量從他體內湧出,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迅速擴散,將他的身形完全包裹。原本清晰的輪廓在黑暗中漸漸模糊、消融,最終徹底融入了周遭的夜色裡,連一絲氣息都未曾泄露。
做完這一切,冥夜如同鬼魅般邁開腳步,悄無聲息地向著雲州城的方向掠去。他的身影在斷壁殘垣間穿梭,每一次起落都精準地踩在陰影之處,仿佛與黑夜本身融為了一體。
就在冥夜離開後不到半炷香的時間,亂葬崗外圍的天空中接連閃過幾道流光。
率先抵達的是三名身著青色道袍的修士,他們懸浮在半空,望著下方滿目瘡痍的景象,臉上同時露出震驚之色。
“這……這是發生了什麼?”居中的中年修士倒吸一口涼氣,他手中握著一把拂塵,此刻拂塵的銀絲都在微微顫抖,“半個時辰前我還感應到這裡有極其恐怖的能量碰撞,怎麼會變成這樣?”
左側的年輕道士祭出一麵八卦鏡,鏡光掃射過整片亂葬崗,隨即臉色凝重地說道:“師叔,這裡的邪煞之氣……竟然消失了!而且殘留的能量波動極為複雜,有雷電、寒冰、空間……還有一種極其霸道的火焰氣息。”
“火焰之力?”右側的灰袍老道眉頭緊鎖,“難道是血煞門的人在此作祟?可就算是血煞門主親至,也不可能造成如此規模的破壞,更不可能淨化掉亂葬崗的千年邪煞。”
三人正議論間,又有幾道身影陸續趕到。有身穿鎧甲的城衛兵士,有背負長劍的宗門弟子,還有一些身著奇裝異服的散修。短短一炷香的時間,亂葬崗外圍便聚集了近三十名修士,修為最低的也達到了化勁境,其中不乏破虛境的高手。
眾人望著下方如同煉獄般的景象,皆是議論紛紛。
“快看那道千丈溝壑,這等力量恐怕隻有渡劫境修士才能施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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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你們看那邊的骨質灰燼,裡麵殘留著魂火灼燒的痕跡,倒像是某種邪修在煉製骨傀時出了意外。”
“我剛才在雲州城西南角都能感覺到震動,這裡到底爆發了怎樣的戰鬥?”
就在眾人各執一詞時,一道威嚴的聲音突然從天際傳來:“都圍在這裡做什麼?”
隨著話音落下,一道金色流光如同隕星般墜落在地,落地時激起一圈金色氣浪。煙塵散去,露出一名身著紫金蟒袍的老者。老者麵容剛毅,眼神如同鷹隼般銳利,僅僅是站在那裡,便散發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壓,正是雲州城城主,九階渡劫境修士,淩嘯天。
看到淩嘯天到來,在場的所有修士都收斂了議論,紛紛躬身行禮:“見過淩城主。”
淩嘯天擺了擺手,目光如電般掃過整片亂葬崗,眉頭漸漸皺起。他緩緩閉上眼睛,周身散發出無形的神識,如同潮水般湧向四麵八方。
半柱香後,淩嘯天才重新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凝重:“好強的能量對衝……至少有兩股破虛境巔峰的力量在這裡湮滅,還有……”他頓了頓,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似乎有一縷極其詭異的靈魂力量殘留,不過已經被徹底淨化了。”
“城主,那您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嗎?”一名城衛隊長上前問道。
淩嘯天搖了搖頭:“現場被人刻意清理過,留下的線索不多。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人在這裡覆滅了一股強大的邪修勢力。”他指向白骨巨獸隕落的位置,“那裡殘留著幽冥殿的氣息,看來是他們的人在此活動。”
“幽冥殿?”眾人聞言皆是臉色一變。那可是南疆大陸臭名昭著的邪修宗門,行事詭秘狠辣,沒想到竟然潛伏到了雲州城附近。
淩嘯天沉聲道:“傳令下去,加強雲州城的戒備,尤其是城南一帶。另外,派人徹查最近進出城的可疑人員,務必找出與幽冥殿有關的線索。”
“是!”城衛們齊聲應道。
淩嘯天再次看了一眼亂葬崗深處,眼神閃爍不定。他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剛才神識探查時,他隱約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色能量波動,那股力量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讓他都感到心悸的霸道氣息。
“到底是誰在這裡出手了?”淩嘯天喃喃自語,眼中充滿了疑惑。
與此同時,冥夜已經悄然潛入了雲州城。
他並沒有選擇直接返回城南,而是在穿過城牆後,便找了一處僻靜的小巷,施展了塑骨異形之術。骨骼碎裂重組的劈啪聲在寂靜的巷子裡響起,伴隨著陣陣白霧升騰,不過片刻功夫,原本麵容冷峻的冥夜,便變成了一個麵容普通、身材中等的青衫書生,連眼神都變得溫和了許多。
做完這一切,冥夜才整理了一下衣襟,朝著城西的方向走去。
雲州城的夜晚依舊熱鬨非凡,街道兩旁的店鋪大多還亮著燈火,往來的行人絡繹不絕。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看似普通的青衫書生,剛剛在城外經曆了一場驚天動地的血戰。
冥夜在城西轉了片刻,最終選擇了一家名為“迎客來”的客棧。這家客棧規模中等,看起來並不起眼,但位置卻極為巧妙,背靠一條僻靜的後巷,臨街的窗戶也設計得十分隱蔽,便於觀察外界動靜,也方便在緊急情況下撤離。
在踏入客棧大門前,冥夜的神識悄然延伸出去,鎖定了城中兩處隱蔽的據點,以靈魂傳訊的方式通知周硯與葉峰前來彙合。
“客官,您是要住店嗎?”店小二熱情地迎了上來。
“給我開一間上房,再備些清淡的吃食送到房裡。”冥夜用一種平和的語氣說道,同時遞過去兩枚中品靈石。
店小二接過靈石,臉上的笑容更加殷勤:“好嘞!客官這邊請,樓上最裡麵那間房視野最好,也清靜。”
冥夜不置可否地跟著店小二上了樓。他選的房間確實如店小二所說,位置十分隱蔽,窗戶正對著後巷,隻要拉上窗簾,外麵便很難看到裡麵的動靜。
進入房間後,冥夜先是不動聲色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任何監視陣法或竊聽禁製後,才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警惕地觀察著外麵的動靜。
大約一個時辰後,兩道身影如同狸貓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客棧後巷,正是周硯與葉峰。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一前一後地走進客棧,很快便來到了冥夜的房門外。
“咚咚咚。”葉峰按照事先約定的暗號,輕輕敲了三下門。
“進來。”冥夜的聲音從房內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