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樓的木門虛掩著,晨光透過血色瘴氣,在門檻上投下一道歪斜的光影。冥夜站在門外,指尖微微蜷縮,心中的擔憂如同藤蔓般瘋長。
他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木門。屋內彌漫著淡淡的血腥花香,殷紅妝在二樓正臨窗而坐,手裡捧著一卷古籍,陽光落在她緋色的裙擺上,卻照不進那雙始終帶著慵懶的眼眸。
“姑姑。”冥夜輕聲喚道。
殷紅妝抬眸,淡淡頷首:“阿夜,有什麼事嗎?”
“我來看看您的傷勢。”冥夜走上前,目光落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讓我為您把脈吧,或許能幫上忙。”
他說著便要伸手,卻被殷紅妝側身避開。她合上古籍,語氣依舊平淡:“都說了隻是消耗過大,休息幾日便好。”
“可您昨日……”
“我說沒事,就沒事。”殷紅妝打斷他的話,語氣裡帶上了幾分不容置疑的堅決,“你若實在閒得慌,不如多花些心思修煉,你吸收了那麼多邪惡力量都煉化了?”
冥夜看著她緊繃的下頜線,知道再說下去也無濟於事。這位姑姑向來要強,從不肯在外人麵前顯露半分脆弱,哪怕他早已不是外人。
“那您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了。”他終是無奈地轉身,走到門口時,又忍不住回頭,“若有任何不適,一定要喚我。”
殷紅妝沒有回應,隻是重新翻開古籍,仿佛已經沉浸在書頁的世界裡。
冥夜輕輕帶上門,轉身離開竹樓。陽光穿過血色瘴氣,在他銀白的長發上跳躍,卻暖不了他此刻沉鬱的心情。他知道,殷紅妝的傷勢絕不像她說的那般簡單,可他偏偏無力改變什麼。
“唯有儘快變強……”冥夜攥緊拳頭,猩紅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決絕。
他沒有回石室,而是轉身走向血蝕山深處。那裡有一處天然形成的血色石台,四周環繞著濃鬱的陰煞之氣,正是煉化體內幽冥邪力的絕佳之地。
石台通體呈暗紅色,表麵布滿了細密的裂紋,像是被鮮血浸透了千百年。四周的空氣中漂浮著點點幽光,那是九幽血淵特有的陰魂碎片,它們漫無目的地遊蕩,偶爾發出細碎的嗚咽。
冥夜盤坐在石台中央,緩緩閉上雙眼。丹田內,那團吞噬了幽冥魂骨晶邪力的血焰正躁動不安,時而翻湧著黑色的霧氣,時而迸發著刺目的紅光,兩種力量在其中激烈碰撞,幾乎要衝破他的掌控。
“開始吧。”
冥夜低喝一聲,體內血脈開始運轉。眉心處的血焰印記陡然亮起,一股精純的靈力注入丹田,引導著那團躁動的血焰緩緩升騰,最終懸浮在他的身前。
“嗡……”
血焰脫離丹田的刹那,瞬間暴漲數丈,將整個石台籠罩其中。猩紅的火焰中夾雜著絲絲縷縷的黑氣,那是幽冥邪力在不甘地掙紮。
冥夜凝神靜氣,指尖結出煉化印訣。血焰時而化作極寒之氣,在石台上凝結出層層疊疊的冰晶,冰晶中隱約可見無數扭曲的鬼影,卻在接觸到火焰的瞬間便被凍結成齏粉。
時而又熊熊燃燒,將四周的岩石灼燒得通紅,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糊味,那些潛藏在岩石縫隙中的陰蟲,剛一露頭便被燒成了灰燼。
更詭異的是,血焰偶爾會泛起幽綠的光芒,所過之處,堅硬的岩石竟如朽木般寸寸腐蝕,露出裡麵蠕動的血色筋絡,那是九幽血淵特有的地脈之氣所化,此刻卻被血焰強行剝離、吞噬。
“吼!”
一聲似獸非獸的咆哮從血焰中傳出。隻見火焰突然化作一張巨口,猛地向前一吸,四周遊蕩的陰魂碎片便如飛蛾撲火般湧來,在接觸到血焰的瞬間發出淒厲的慘叫,最終化作點點幽光被火焰吸收。
冥夜的額頭上滲出冷汗,神識之力的高度專注,使得他識海傳來陣陣刺痛。這股幽冥邪力的霸道遠超他的預料,遠比他曾經吞噬吸收的幽冥之力更加狂暴。每一次煉化都像是在與萬千怨靈拔河,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反噬,徹底迷失心智。
但他沒有退縮。那些潛藏在邪力中的怨念,那些扭曲的哀嚎,反而讓他更加清醒地想起了輪椅上的六年,想起了王伯給他講述的母妃臨終前溫柔的眼神,想起了紫瞳含淚的依依不舍。
“這點痛苦,算得了什麼。”
冥夜咬緊牙關,將更多的靈力注入血焰。他開始嘗試掌控邪力的屬性,時而將血焰凝成護盾,抵禦著從四麵八方湧來的陰煞之氣;時而又將火焰化作箭矢,精準地射向那些試圖掙脫掌控的邪力核心。
時間在煎熬中流逝,一日,兩日……血色石台上的火焰時強時弱,顏色也在猩紅、墨黑、幽綠之間不斷變幻,仿佛一場永無止境的拉鋸戰。
三個月的時光在修煉中匆匆而過,當冥夜再次睜開雙眼時,眼中已無半分迷茫。他伸出手掌,一團純粹的猩紅血焰在掌心跳躍,火焰中再無一絲黑氣,卻比以往更加凝練,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沒想到,這猩紅血焰竟如此霸道。”冥夜低聲感歎,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與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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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試著將血焰凝聚成刃,刹那間,一道三尺長的血色利刃便出現在手中。刃身通透如水晶,卻流淌著岩漿般的紋路,邊緣泛著淡淡的寒芒,那是被徹底煉化的幽冥邪力與血焰本源交融的跡象。
“嗡……”
利刃輕顫,發出一聲清越的鳴響,四周的空氣竟被震出一圈圈漣漪。冥夜能清晰地感覺到,這道火焰之刃不僅蘊含著焚山煮海的高溫,還潛藏著凍結一切的極寒,更能引動四周的陰煞之氣,形成無形的吞噬之力。
他揮刀斬出,一道血色刀芒破空而去,落在百丈外的一塊巨石上。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巨石隻是悄無聲息地化作齏粉,連一絲煙塵都未曾留下,那些碎石在接觸到刀芒餘波的瞬間,便被徹底湮滅了。
“好強。”冥夜心中劇震。
他能感覺到,自己對血焰的掌控已經達到了新的境界。不僅能隨意變換火焰的形態與屬性,還能將其融入自身的每一次攻擊中。
他試著揮出一拳,拳頭上包裹著薄薄的一層血焰,落在石台上時,竟直接轟出一個數丈深的大坑,坑壁上一半凝結著冰晶,一半燃燒著火焰,兩種極致的力量在坑底交織、湮滅,形成一道扭曲的空間裂隙。
冥夜緩緩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隻覺渾身充滿了使不完的力氣。體內的靈力比三個月前精純了數倍,運轉時再無滯澀之感,那團煉化了幽冥邪力的血焰,正安靜地懸浮在丹田中,如同一個沉睡的巨獸,隨時等待著被喚醒。
他抬頭望向天空,血色瘴氣不知何時變得稀薄了些,露出一角灰蒙蒙的天幕。算算時間,竟已過去了三個月。
“八年多了啊……”冥夜喃喃自語。
自他離開天冥王朝皇城,輾轉於東荒各地,已經過去八年多。當年那個在輪椅上掙紮求生的孩童,如今已是十四歲的少年。他抬手撫摸著胸前的玉玨,那是與姐姐冥月在軍營生辰時,從被他斬殺的血影閣殺手赤瞳儲物戒中得到的一對靈犀玉佩,玉麵光滑溫潤,上麵雕刻的靈紋在靈力的滋養下,泛著淡淡的柔光,仿佛能與他的心跳產生共鳴。
他想起臨走時姐姐瘋狂的哭喊、尋找,想起蕭震天將軍的豪爽大笑,想起陸九淵前輩討論藥理時的沉穩專注,還有王伯在皇城府邸中孤獨等待的佝僂身影……這些麵孔在腦海中一一閃過,思念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可他不能聯係他們。幽冥殿的眼線遍布天下,蠱王宗的毒蠱無孔不入,血影閣的殺手更是神出鬼沒。他如今的身份太過敏感,稍有不慎,便會給那些關心他的人招來滅頂之災。
“等著我。”冥夜握緊玉玨,指節泛白,“等我掃清所有障礙,定會回去找你們。”
他轉身離開血色石台,朝著竹樓的方向走去。夕陽的餘暉穿過瘴氣,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銀白的長發在風中飛舞,少年的身影裡,已然有了獨當一麵的堅毅。
回到竹樓時,殷紅妝正坐在石桌旁喝茶,噬影貂趴在她的腿上,睡得正香。小家夥比三個月前長胖了不少,毛色更加油亮,偶爾咂咂嘴,露出尖尖的小牙。
“阿夜,回來了。”殷紅妝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身上停頓片刻,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看來收獲不小。”
“托姑姑的福,僥幸有所精進。”冥夜在她對麵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靈茶。茶水入口清冽,帶著一絲淡淡的苦澀,卻能瞬間撫平心中的躁動。
噬影貂被兩人的談話聲驚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冥夜時,立刻精神一振,從殷紅妝腿上竄下來,蹦到冥夜懷裡,用小腦袋蹭著他的下巴,發出親昵的“吱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