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萬金把玩玉膽的動作沒有停,但速度卻慢了下來。
他斜了管家一眼。
“青陽李家?就是那個靠著販賣私鹽起家,後來洗白上岸的李紹元?”
“正是那家。”管家躬身回答,“聽說李家在青陽縣吃了大虧,兒子李承風被那個林凡壓得抬不起頭,兩家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張萬金手裡的玉膽,終於徹底停下。
他將玉膽放在桌上,發出“叩”的一聲輕響。
書房裡的氣氛,似乎也跟著凝重了幾分。
一個鄉下窮小子的胡鬨,他可以不放在心上。
但如果這胡鬨,恰好能成為一件趁手的工具,用來敲打一個共同的敵人,那就有趣多了。
他討厭林凡,不是因為那幾首詩,而是因為林凡讓他的兒子張雲飛,在馮同知麵前丟了臉。
這讓他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釁。
“有點意思。”張萬金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商人的精明與算計,“一個想報仇,一個想出氣。倒是能湊到一塊兒去。”
他重新拿起那封密信,這次看得仔仔細細。
“農商社……文米……浸潤文氣……”
他每念一個詞,臉上的譏諷就濃一分。
“真是異想天開。”
他將信紙丟在桌上,吩咐道:“備一份厚禮,派個得力的人,立刻去一趟青陽縣,見一見這位李家家主。”
“告訴他,府城張家,很樂意交他這個朋友。”
“再告訴他,想讓那所謂的‘文米’變成一堆無人問津的垃圾,辦法有很多種。最簡單的,就是釜底抽薪。”
管家心領神會,躬身退下。
書房裡,張萬金重新拿起玉膽,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他仿佛已經看到,那個叫林凡的少年,在府城舉目無親,而他的根基,卻在青陽縣被連根拔起時的絕望模樣。
……
青陽縣。
“青陽農商社”成立的儀式,辦得極為隆重。
縣衙前的廣場上,人山人海。
王丞哲親自出麵,當著全縣百姓的麵,宣布了這個集官、民、商三方之力的新機構的誕生。
錢德發作為商會代表,激動得滿麵紅光。
城西大營派出的幾個工頭代表,更是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他們這些昨日還食不果腹的流民,今日竟能與縣令大人、與縣裡最大的富商站在一起,共謀大事,這簡直像做夢一樣。
“本官宣布!”王丞哲聲音洪亮,“農商社產出的第一批‘青陽文米’,三日後,將在縣內各大糧行,正式開售!”
人群中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
百姓們不懂什麼複雜的經營模式,但他們聽懂了。
林凡林案首,又想出了一個讓大家夥兒有飯吃,有錢賺的好法子!
李家府邸內,李紹元聽著外麵傳來的歡呼聲,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麵前的地上,跪著一個從府城快馬加鞭趕來的,張家的管事。
“張老爺的意思是……”李紹元的聲音沙啞,壓抑著怒火。
那管事不卑不亢,將張萬金的原話複述了一遍。
“我家老爺說,對付這種虛頭巴腦的東西,無需與他爭辯道理。百姓最認什麼?認的是便宜,是實惠。”
“他賣‘文米’,咱們就賣‘狀元米’。”
“他一石米賣一兩銀子,咱們就賣五百文。他要是敢降價,咱們就賣三百文,二百文!”
“我家老爺已經調撥了十萬兩白銀,不求賺錢,隻求把這個‘文米’的名聲,徹底砸爛,砸臭!”
十萬兩白銀!
李紹元倒吸一口涼氣。
這手筆,太大了!
這已經不是商戰,這是用銀子,活生生地把人砸死!
他心中的最後一絲猶豫,也隨之煙消雲散。
“好!”李紹元一掌拍在桌上,“請回複張老爺,他這個朋友,我李紹元交定了!我李家在青陽縣的所有糧鋪,全力配合!我倒要看看,他王丞哲和那個小雜種,拿什麼來填這個無底洞!”
一場針對“青陽文米”的絞殺戰,在看不見的層麵,悄然拉開了序幕。
三日後。
錢德發起了個大早,親自坐鎮在自己旗下最大的糧行“德源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