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紹元聽見柳先生那句話,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骨頭,癱軟在地。
“不……不行!先生!那是我李家的根!是我兒子,我孫子!”
他撕心裂肺地哭喊,手腳並用地爬過去,想要抱住柳先生的腿。
柳先生卻隻是嫌惡地側身躲開,任由李紹元在地上翻滾。
他那雙陰柔的眼睛,冷漠地看著那些剛剛還在聽從號令的黑甲私兵。
“動手。”
兩個字,輕飄飄的,卻帶著不容抗拒的魔力。
為首的獨眼龍校尉沒有任何遲疑,他那隻獨眼裡閃過一絲掙紮,但很快就被絕對的服從所取代。
他猛地轉身,對著身後那片燈火通明的內院,揮下了手中的鋼刀。
“噗!”
“啊——!”
淒厲的慘叫,劃破了李家府邸的寧靜。
那不是戰鬥的呐喊,而是婦孺在屠刀下的絕望哀嚎。
怨氣,死氣。
濃鬱得化不開的黑煙,從李家祠堂的方向衝天而起,仿佛一條條掙紮的毒蛇,瘋狂地湧向半空中那個巨大的煞氣骷髏。
“桀桀桀——”
得到了這股至親之血所化的怨毒滋養,那骷髏頭猛地膨脹了一圈,原本虛幻的輪廓變得凝實,漆黑的眼窩裡,燃起了兩團猩紅的鬼火。
它張開巨口,再次朝著天空中的琉璃光幕,狠狠咬下!
“哢嚓——!”
一聲脆響,清晰地傳遍全城。
光幕之上,出現了一道肉眼可見的裂痕!
鐘樓頂端。
“噗!”
陳望夫子如遭重擊,身形劇烈搖晃,又是一大口鮮血噴出,將身前的青磚染得暗紅。
他下方的縣學裡,傳來一片片驚呼與倒地聲。
那些修為尚淺的學生,在這股精神衝擊之下,心神受創,直接昏死了過去。
大陣,快要撐不住了!
林凡扶著搖搖欲墜的老師,臉色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他的七竅,都在向外滲著血絲,整個腦袋像是要炸開一般。
他強行用“格物”之理去梳理和穩固大陣,就等於將自己與整座大陣連接在了一起。
光幕上的每一道裂痕,都像是直接劈在他的神魂之上。
他能清楚地感知到,那股新注入的邪力,充滿了何等惡毒的詛咒與怨恨。
那是……用至親的血肉,進行的獻祭!
林凡的胸中,一股從未有過的怒火,轟然引爆。
這不是鬥法,不是爭權。
這是在踐踏人之所以為人的底線!
他緩緩推開陳望夫子,站直了身體。
在那呼嘯的夜風中,在那即將破碎的光幕之下,他單薄的身影,卻有一種頂天立地的氣勢。
“老師,守住本心。”
他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平靜。
“學生,去為青陽縣的百姓,討個公道。”
陳望夫子愕然抬頭,隻看到林凡走到了鐘樓的邊緣,衣袍被烈風吹得翻飛狂舞。
他要做什麼?
城牆上的縣兵,城中驚恐的百姓,李家府邸裡的柳先生,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一幕。
在那天與地之間,在那神聖光幕與邪魔黑氣的交界處,那個書生,緩緩抬起了頭。
他沒有結印,也沒有念咒。
他隻是張開了口,用一種混合著無邊怒火與徹骨寒意的聲音,開始吟誦。
“秦時明月漢時關,”
第一個字出口,天地間的風,似乎都為之一靜。
一股蒼涼、雄渾、跨越了千古時光的意境,瞬間降臨。
“萬裡長征人未還。”
第二個句子念出,他腳下的琉璃光幕,停止了崩潰。那些流淌的金色字句,仿佛被注入了新的靈魂,開始瘋狂修補裂痕。
柳先生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了。
“但使龍城飛將在,”
林凡的聲音,陡然拔高!
平地起驚雷!
他身後的天空,那輪被烏雲遮蔽的殘月,竟是衝破了雲層,灑下萬道清輝!
文氣!
無儘的文氣,從他身上爆發,化作一道貫通天地的光柱!
這不是陳望夫子的浩然正氣,也不是學子們的書生文氣。
這是一種霸道、淩厲、充滿了金戈鐵馬殺伐之意的……詩魂戰意!
“不教胡馬度陰山!”
最後一句,他幾乎是嘶吼出來的!
話音落下的瞬間。
天地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