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衙,後院。
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來。
幾名捕快屏息凝神,看著他們的總捕頭李虎,牽著一條通體烏黑,唯有四蹄雪白的大犬,從內院走了出來。
那犬名為“黑風”,是府衙花重金從西域商人手中購得的異種,嗅覺之靈敏,遠超常犬,曾憑此破獲過數樁奇案。
隻是,用這等神犬去辨彆香氣,還是頭一遭。
“帶進來。”
李虎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他指了指最左側的一間訊問室。
門被打開,悅來客棧的老板王五被兩名差役架了出來,他雙腿發軟,幾乎是癱在地上。
“頭兒,就是他。”
李虎沒有看王五,隻是鬆開了手中的韁繩,輕輕拍了拍黑風的脖子。
黑風邁著沉穩的步子,走到王五身邊,碩大的鼻子在他身上,特彆是衣領和袖口處,仔細地嗅了嗅。
片刻後,它打了個響鼻,便百無聊賴地搖著尾巴,走回了李虎的腳邊。
李虎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下一個。”
夥計張三被帶了出來。
黑風重複著之前的動作,依舊是興致缺缺。
李虎的心,往下沉了一分。
難道,真是那小子的臆想?
“下一個!”他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煩躁。
夥計李四,被推到了院子中央。
他麵色慘白,眼神躲閃,不敢與任何人對視。
黑風走了過去。
它先是在李四的腳邊嗅了嗅,隨即,整個身體都緊繃了起來。
它抬起頭,黑色的鼻子在李四的袖口上,反複地、仔細地嗅探。
“嗚……”
一聲低沉的,充滿了警告意味的咆哮,從黑風的喉嚨深處滾了出來。
它頸後的黑毛,根根倒豎,甚至還露出了一排森白的牙齒。
這反應,與之前截然不同!
李四“噗通”一聲,直接跪倒在地,褲襠處,迅速地濕了一大片。
“不……不關我的事啊!是趙公子!是趙公子逼我們這麼做的!”
他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嚎啕起來。
“他把我們帶到聽香水榭,給了我們每人一百兩銀子,讓我們照著他說的話去指認林凡!他說事成之後,再給我們一百兩!”
“聽香水榭!”
李虎身旁的一名老捕快,臉色驟變。
“頭兒,那是趙家在城外的一處彆院,專門用來招待貴客的,聽說裡麵的熏香,用的就是最頂級的沉水香!”
真相,在這一刻,昭然若揭。
李虎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
他沒有再理會癱軟如泥的李四,而是將冷厲的視線,投向了最後一名夥計,趙六。
“把他,也帶過來。”
……
府衙,正堂。
知府周懷清端坐於堂上,麵沉似水。
堂下,通判陳鬆正陪著笑臉,給趙濟世等人續著茶。
“幾位大儒稍安勿躁,李捕頭辦事,一向是穩妥的,想必很快就會有結果。依下官看,此事定然是個誤會,或許是那林案首,不小心沾染了什麼東西,也未可知啊。”
他還在試圖和稀泥,將大事化小。
趙濟世等人麵色鐵青,卻也隻能耐著性子等待。
就在此時,李虎大步流星地從外麵走了進來。
他渾身都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氣,手裡拿著幾份剛剛錄好的口供,徑直走到堂前。
“啟稟大人!”
他單膝跪地,將口供高高舉起。
“人犯王五、張三、李四、趙六,對偽造證詞,構陷府試案首林凡一事,供認不諱!”
“主謀,乃城中趙氏一族嫡子,趙子軒!”
“證詞在此,請大人明鑒!”
陳鬆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變得比哭還難看。
周懷清沒有去看那幾份口供。
他隻是緩緩站起身,一股屬於從四品大員的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正堂。
“好,好一個趙家!”
他怒極反笑,猛地一拍驚堂木。
“啪!”
那聲音,震得房梁上的灰塵都簌簌落下。
“欺我青州府無人嗎?!”
周懷清的聲音,如同滾滾悶雷,在堂上炸響。
“視朝廷法度如無物,視府試掄才為兒戲!栽贓陷害,構陷學子!這等狂悖之徒,若不嚴懲,我青州府的官箴何在?國法的尊嚴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