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籠罩著府衙的重重院落。
林凡送走了趙濟世,獨自站在房中,並未立刻休息。
他心念微動,再次沉入紫府文宮。
那片曾經狂暴的金色海洋,此刻已然風平浪靜,浩瀚的文氣緩緩流淌,溫順而親和。
在文宮的底部,那些駁雜的,沉澱下來的眾生願力,化作了堅不可摧的厚重基石。
他試著,將自己的心神與那“為生民立命”的道心合一,然後,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絲意念,去觸碰那片金色的海洋。
“蕩儘世間不平事。”
這個念頭,純粹,且符合公義。
刹那間,一股磅礴的力量,毫無阻礙地順著他的意念,被輕易地調動起來,在他的指尖彙聚。
沒有絲毫的滯澀,更無半點反噬的跡象。
林凡緩緩收回了力量,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他明白了。
這身力量,從此以後,便是一把尺子。
一把衡量他自己本心,是否偏離了“公道”的尺子。
此身,已非私有。
……
翌日,天光微亮。
林凡簡單洗漱過後,換上了一身乾淨的青色學子衫,正準備動身,前往趙濟世所說的城南百工坊。
他剛推開院門,一名衙役便快步迎了上來,臉上堆著恭敬的笑容。
“林案首,您醒了。
知府大人派人送了些東西過來,正在前廳候著您呢。”
林凡腳步一頓。
周懷清的人?
他跟著衙役,穿過回廊,來到一處待客的偏廳。
廳內,一名身著官府幕僚服飾的中年文士,正端坐品茶。
此人相貌儒雅,氣質沉穩,見到林凡進來,立刻起身,拱手笑道:“想必這位,便是名動青州的林凡,林案首了。
在下是知府大人的書辦,姓孫。”
林凡的感知悄然散開。
他能看見,這位孫書辦的頭頂,也縈繞著一團官氣,隻是顏色比周懷清的要淡上許多,赤色之中,夾雜著幾分精明的灰色。
“孫先生客氣了。”
林凡還了一禮。
孫書辦笑著,指了指身旁幾個被紅綢覆蓋的托盤。
“知府大人知道林案首連日辛勞,特意命我送來一些安神的補品。
另外,這是府學特意為案首準備的身份文書、學袍,以及二百兩的入學獎金。”
他頓了頓,又從袖中取出一份地契,雙手奉上。
“知府大人說,案首才華驚世,總住在衙門偏院,多有不便。
這是城東一處三進的宅院,鬨中取靜,已經收拾妥當,還請案首務必收下。
也算是,我青州府對才子的一點心意。”
這手筆,不可謂不大。
既有官方的正式流程,又有知府私人的示好拉攏,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林凡看著那份地契,沒有立刻去接。
他心中澄澈,這宅子,若是收了,便是承了周懷清的一份人情。
官場上的人情,最是難還。
“知府大人厚愛,學生感激不儘。
隻是學生初來乍到,一心向學,暫無安家之念。
這宅院,太過貴重,學生愧不敢受。
還請孫先生代為轉達學生的謝意。”
孫書辦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顯然沒料到林凡會拒絕。
他勸道:“林案首,這可是知府大人的一片愛才之心啊,您……”
“正因是知府大人的愛才之心,學生才更不能恃寵而驕。”
林凡的態度溫和,卻不容置喙。
“府學獎金與學袍,是規製之內,學生理當受之。
但這宅院,於理不合,請恕學生不能接受。”
他隻取過了那份文書和二百兩銀子,對其餘的禮物,看都未看一眼。
孫書辦深深地看了林凡一眼,眼中的精明之色更濃了幾分。
他不再堅持,收回了地契,拱手道:“既然案首心意已決,在下定會如實回稟知府大人。
告辭。”
送走了孫書辦,林凡剛準備出門,另一名衙役又麵帶難色地跑了過來。
“林案首,那個……城中王家的管家,在府衙門口求見,說是……奉家主之命,特來為案首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