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家?
陳山長這兩個字問得極輕,卻像兩枚燒紅的烙鐵,燙在林凡的心神之上。
在這方世界,百家爭鳴,儒家獨大。而法家,因其嚴苛酷烈,重刑罰而輕教化,早已被斥為異端,為天下讀書人所不容。
一旦被扣上這頂帽子,今日所獲得的一切聲望,都會在瞬間化為泡影,甚至引來殺身之禍。
高台上的氣氛,因這一問,變得微妙而又緊繃。
林凡迎著陳山長探究的視線,神情沒有半分波瀾。
他沒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
他隻是平靜地開口,聲音清晰地傳入老人的耳中。
“山長可曾見過,田間的老農,烈日下彎腰,汗濕衣背?”
陳山長一怔,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但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山長可曾聽過,寒門的書生,冬夜裡無炭,搓手苦讀?”
陳山長的眉頭,微微皺起。
“學生所見,便是此景。學生所聞,便是此聲。”
林凡的語速不快,卻帶著一種不容辯駁的力量。
“學生所修之道,無關儒法,不入百家。”
“若非要給它一個名字……”
林凡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那便是‘公道’。”
公道!
這兩個字,仿佛蘊含著某種奇特的魔力,讓陳山長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儒生,身軀猛地一震。
他渾濁的老眼,死死地盯著林凡,那眼神裡,有震驚,有迷茫,有思索,最終,全部化作了一聲長長的,複雜的歎息。
是啊,公道。
他那首詩,那片文氣化成的景象,核心不就在於此麼?
熔鑄萬民火,淬以公道泉。
當為蒼生立長明!
此等胸襟,此等抱負,又豈是區區一個“法家”能夠框定的?
是自己,著相了。
陳山長後退一步,對著林凡,鄭重其事地,深深一揖。
“林案首之誌,老夫,受教。”
這一拜,拜的不是他的才華,而是他胸中那份,為生民立命的“公道”之心。
這一幕,讓台下無數的讀書人,都看得呆住了。
青州府學的山長,何等身份,竟對一個少年行此大禮!
不等眾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陳山長直起身,轉向早已被趙家下人抬下去,依舊昏迷不醒的趙子嶽,朗聲宣布。
“文鬥,道爭也。今林案首與趙子嶽,道心高下,已判雲泥。”
“再比下去,已無意義。”
他環視全場,聲音傳遍了望江樓內外。
“老夫宣布,此次文鬥,林凡,勝!”
“趙家祖宅,按約,當歸青陽縣農商社所有!”
話音落下,整個滄瀾江畔,在經曆了片刻的死寂之後,爆發出了一陣前所未有的,如同山崩海嘯般的歡呼!
“林案首!”
“林案首威武!”
“公道!說得好!為蒼生立長明!”
無數百姓激動地漲紅了臉,拚命地鼓掌,呐喊。那些年輕的學子們,更是滿眼狂熱,他們看著高台上那道青衫身影,仿佛看到了自己畢生追求的理想化身。
林凡的名字,化作一道聲浪,席卷了整座府城。
……
府衙偏院。
與望江樓那邊的喧囂相比,這裡本該是清淨之地。
但從文會結束的那一刻起,這份清淨,便被徹底打破了。
偏院的門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有衣著華貴,捧著禮盒,滿臉堆笑的富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