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山長長出了一口氣,隻覺得後背的衣衫都已被冷汗浸濕。
他快步走到林凡身邊,語氣裡混雜著擔憂與解氣。
“這趙文遠,簡直是把商賈的那套,用到了讀書人身上!無恥至極!”
林凡卻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話。
他的感知,落在了院門之外。
在趙文遠一行人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中,還夾雜著另一串,極其輕微,幾乎與風聲融為一體的腳步。
那腳步聲在趙家眾人離開後,並未遠去,而是在院牆外,悄無聲息地繞了一個圈,最後停在了偏院的後牆之下。
隨即,一張折疊工整的紙條,從牆頭被無聲地拋了進來,打著旋兒,正好落在林凡腳邊的青石板上。
陳山長也注意到了這突如其來的紙條,神情一緊。
“這是……”
林凡彎腰,將紙條撿起。
紙質普通,入手卻能感到一種乾燥的韌性。
他展開紙條,一行娟秀而又鋒利的字跡,映入眼簾。
“柳子安。王景輝之犬。辯經為餌,殺招在台下。”
沒有多餘的寒暄,沒有落款,隻有最直接的情報和警告。
林凡的指尖,輕輕摩挲著那紙上的字跡。
柳子安。
那個藏在明倫堂陰影裡的,外熱內冷的學子,終於有了名字。
辯經是誘餌,真正的殺招,在台下。
林凡抬起頭,將紙條湊到桌案的燭火前。
火苗舔舐著紙張,很快將其化為一小撮飛舞的灰燼。
陳山長看著他這番舉動,心中的疑慮更重,卻又不好追問。
“林凡,這……可是那神秘女子的手筆?”
“山長,是朋友的提醒。”林凡平靜地回答,並未過多解釋。
他轉過身,重新看向陳山長,臉上露出一抹讓老儒生心安的笑容。
“山長不必為我憂心。趙家也好,王家也罷,他們有他們的陽關道,我有我的獨木橋。”
“他們既然想辯,那便辯個天翻地覆。”
“正好,也讓這青州城的讀書人,都來看一看,聽一聽,究竟誰的道,才站得住腳!”
看著少年那清澈坦蕩的眼眸,陳山長胸中那口鬱結之氣,忽然間就散了。
是啊,道爭,本就該如此!
畏畏縮縮,瞻前顧後,還修什麼文,養什麼氣!
“好!”陳山長一拍大腿,花白的胡須都跟著顫動起來,“說得好!老夫執掌府學多年,也該跟著你這後生,痛痛快快地鬨上一場!”
“他們不是要辯經嗎?老夫這就回去,把府學裡那幾塊最硬的石頭都給你請來,為你坐鎮!”
“我倒要看看,他王景輝,能引來什麼聖人言,來駁斥你這‘人間正道’!”
老山長說完,一甩袖袍,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昂揚鬥誌,大步流星地離去了。
院子裡,重又恢複了寧靜。
林凡站在院中,抬頭看向被高牆框住的一方夜空。
那張紙條上的警告,在他心湖中盤旋。
“殺招在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