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村的清晨,是被號子聲和鋤頭破土的聲音喚醒的。
新開墾的兩百畝荒地,像一塊巨大的畫布,每天都被添上新的筆觸。田壟的線條越來越清晰,灌溉的水渠在晨光下蜿蜒,折射出粼粼的波光。
林凡站在高處,看著這片由人力和汗水澆灌出的奇跡,心中卻在盤算著另一件事。
人越來越多,地也越來越廣。
他一個人,分身乏術。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若不能讓大家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他一走,這裡的一切恐怕又會退回原樣。他要的不是一個靠他支撐的盆景,而是一片能自我生長,不斷蔓延的森林。
這個念頭一旦生出,便再也按捺不住。
當日下午,趁著眾人歇工的間隙,林凡將幾個人叫到了田邊的一處空地上。
王鐵柱,張鐵匠,還有開拓隊的隊長張三豐。
除了他們三個,還有幾個在開荒和農活中,顯露出機靈勁兒的年輕人。
“都坐。”林凡指了指地上的草垛。
幾個人麵麵相覷,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依言坐下,腰杆挺得筆直,氣氛一時有些嚴肅。
“林案首,您……您這是要?”王鐵柱心裡七上八下的,率先開口。
林凡沒有直接回答,他彎腰從三個不同的地方,抓了三把土,分彆放在三塊破瓦片上。
一把是河邊的沙土,顏色發黃,顆粒粗大。
一把是山腳的黏土,色澤深褐,濕潤時黏成一團。
最後一把,則是示範田莊裡,用糞肥和草木灰養了許久的沃土,色澤黑亮,鬆軟細膩。
“鐵柱大哥,你來看。”林凡指著那三把土,“你覺得,哪把土種莊稼最好?”
“那還用說!”王鐵柱不假思索,“肯定是這黑土!油汪汪的,一看就有勁兒!”
林凡笑了笑,又看向張三豐:“三豐隊長,你覺得呢?”
張三豐常年在外奔波,見識更廣。他上前撚了撚三把土,想了想才回話:“大人,這黑土自然是最好的。但這黏土保水,要是遇上旱天,興許比沙土更能保命。沙土雖然不存水不存肥,但地氣熱得快,種些瓜果,熟得倒是要早一些。”
“說得好!”林凡讚許地點頭。
他拿起一個水瓢,分彆往三塊瓦片上澆了同樣多的水。
水澆在沙土上,幾乎是瞬間就漏光了。
澆在黏土上,則積在表麵,許久都滲不下去。
唯有澆在那片沃土上,水不快不慢地滲了進去,整片土都變得濕潤,卻沒有積水,也沒有流失。
在場的人,都看呆了。
他們種了一輩子地,卻從未有人像這樣,把土地的秘密掰開了、揉碎了,擺在他們眼前。
“土地和人一樣,有自己的脾氣。”林凡的聲音不響,卻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裡,“有的土太鬆,留不住好東西,就像個漏勺。有的土太實,好東西進不去,就像塊石頭。我們的法子,不管是摻沙子,還是加糞肥草木灰,為的,就是讓土地的脾氣變好,變得能存水、能存肥,還能透氣。”
他沒有講什麼深奧的道理,用的全是大白話,是莊稼人一聽就懂的比方。
“你們,就是我選出來的,第一批‘學手藝’的人。”林凡環視眾人,表情變得鄭重,“我不但要你們知道怎麼乾,我還要你們明白,為什麼要這麼乾。”
“從今天起,王鐵柱,你主管全局,要學著怎麼調度人,怎麼看地分活。”
“張鐵匠,你的爐子,不能隻打犁,我要你琢磨,怎麼讓鋤頭更省力,怎麼讓鐮刀更快。我畫圖,你來造,我們一起,把十八般農具都給它變個樣!”
“張三豐,你的開拓隊,是我們的尖刀。開荒,不光是使蠻力。看山、看水、看土、看草,都是學問。這門學問,你要第一個學會,然後教給你的隊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