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尚未散儘,王家村的田莊已經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新開墾的荒地上,幾十名漢子揮汗如雨,鋤頭起落間,堅硬的土地被一塊塊翻開,露出新鮮的泥土氣息。
李狗子也在其中。
他換上了一身乾淨的粗布衣,赤著腳,沉默地揮動著鋤頭。
他的動作依舊笨拙,但每一鋤頭下去,都用儘了力氣。
汗水順著他黝黑的臉頰流下,滴進腳下的土地裡,他卻渾然不覺。
林凡站在田埂上,看著這一切,心裡並沒有多少輕鬆。
三封信送出去了,就像三顆投入深潭的石子,能激起多大的漣漪,他沒有把握。
他更清楚,趙大富那些人,此刻一定在縣城裡,編織著一張更大的網。
就在這時,官道上煙塵再起。
一頂青呢小轎,在幾名精乾護衛的簇擁下,正朝著王家村的方向疾馳而來。
張三豐眼神一凜,手不自覺地按在了刀柄上。
“來人了。”
林凡眯眼看去,那轎子的形製,他認得。
不是他請的客人,而是這青陽縣最大的官。
轎子在村口停下,王丞哲一身便服,從轎中走出。
他沒有理會迎上來的林凡,而是徑直走到了打穀場上,看著那座依舊高聳的穀山,眼神裡有藏不住的驚歎。
“兩千零一十五石……”王丞哲圍著穀山走了一圈,伸手抓起一把穀子,在手心掂了掂,“本官在府城,把這個數字報上去的時候,那些同僚,沒一個信的。”
他轉過頭,看向林凡。
“他們都說,本官瘋了,為了政績,竟敢如此虛報產量,欺瞞知府大人。”
林凡躬身一禮,沒有說話。
王丞哲的視線,越過打穀場,落在了遠處那片新開墾的荒地上,也落在了那個埋頭苦乾的李狗子身上。
“那人,就是投毒的李家餘孽?”
“是。”
“為何不送官?”
“大人,”林凡平靜地回答,“送官,不過是多一具枯骨。留在這裡,或許能多一個種地的莊稼漢。”
王丞哲深深地看了林凡一眼,沒有再追問。
他負手在田埂上走了幾步,看著這片欣欣向榮的土地,看著那些雖然衣衫襤褸,但眼中卻有了光彩的村民。
“本官昨日,與縣裡的幾位鄉紳,喝了頓茶。”王丞哲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茶喝得不歡而散。”
“他們狀告你,私建村寨,聚攏流民,形同盜匪。還說你這畝產四石,是彌天大謊,是妖術惑眾。”
張三豐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手裡的刀握得更緊了。
林凡的神情卻沒什麼變化,仿佛早就料到了這一切。
“所以,本官今日來,是給你送三樣東西的。”王丞哲停下腳步,轉過身,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是塊牌子。”
他對著身後一名護衛示意,那護衛立刻從一個木盒裡,捧出了一塊嶄新的木牌。
牌子上,用朱漆寫著一行大字:“青陽縣農墾示範村”。
下麵,蓋著鮮紅的縣衙大印。
“從今日起,王家村,便是本縣明文在冊的示範村。任何人,任何事,要動這裡,都得先問問本官,問問這縣衙的大印!”
王丞哲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
王鐵柱和周圍聞訊趕來的村民們,看到那塊牌子,都激動得渾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