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用賣不出去的青菜、雞蛋,換回了沉甸甸的白米,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劫後餘生般的喜悅。
他們將林凡團團圍住,一聲聲“林案首”叫得真摯又熱切。
然而,林凡的心裡,卻沒有半分輕鬆。
他看著那些散去的百姓,又看了一眼不遠處門可羅雀的“趙氏鹽鋪”,對身旁的張三豐輕聲說道。
“這隻是權宜之計。”
“今天能用米換菜,明天呢?我們不可能永遠用糧食去填這個無底洞。”
張三豐點了點頭,他壓低聲音。
“趙大富他們這次吃了大虧,絕不會善罷甘休。”
林凡的視線,投向了廣場儘頭那座威嚴的縣衙。
“他們想用商賈的手段玩死我們,那我們就掀了他們的牌桌。”
“三豐,備車,我們去見縣令大人。”
……
縣衙後堂。
王丞哲正對著一卷文書,眉頭緊鎖。
那正是趙大富等人聯名上書,狀告林凡“聚攏流寇,意圖不軌”的萬民書。
他剛聽完師爺對廣場上發生之事的彙報,心中正自驚歎於林凡的手段,卻又對眼下的局麵感到棘手。
就在這時,下人來報,林凡求見。
“讓他進來。”
林凡走進後堂,躬身行禮。
“學生林凡,見過大人。”
王丞哲抬起頭,指了指桌上的那份萬民書。
“你看看這個。”
“本官這裡,可是收到了狀告你的狀紙。說你蠱惑鄉民,私建村寨,形同盜匪。”
林凡上前一步,看了一眼那份文書,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大人明鑒。”
“學生今日前來,也是為了遞狀紙的。”
說罷,他從袖中取出幾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雙手呈上。
王丞哲接了過來,隻看了一眼,他的臉色就變了。
這上麵,不是空洞的指控,而是詳實到令人心驚的證據。
第一張紙,是青陽縣城內各大商鋪的脈絡圖。
哪家鹽鋪是趙大富的小舅子開的,哪家布莊的背後是錢員外,哪家糧行的掌櫃是張鄉紳的遠房侄子,盤根錯節,一目了然。
第二張紙,是近三日來,縣城鹽、鐵、布、糧等各項物資的價格波動,以及王家村農戶所售菜蔬雞蛋被惡意壓價的詳細記錄,每一筆都有人證姓名。
而第三張紙,則是一份地圖。
圖上,赫然標注著城東一處毫不起眼的貨棧,旁邊用朱筆寫著兩個字。
“趙氏私倉。”
下麵還有一行小字:“據查,內藏私鹽逾千斤,囤積穀物超三千石。”
王丞哲的手,微微有些發抖。
他當然知道趙大富這些人在搞鬼,但他沒想到,林凡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證據做得如此確鑿!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商業打壓,這是在動搖國本!囤積鹽鐵,形同謀逆!
可他依舊有些遲疑。
動了趙大富,就等於與青陽縣七成以上的鄉紳為敵。
這縣裡的稅收,差役的供養,許多事情,都還要仰仗這些人。
這一刀砍下去,固然痛快,可接下來的爛攤子,誰來收拾?
林凡看出了他的猶豫。
“大人,學生知道您在顧慮什麼。”
“您是怕動了他們,會動搖青陽縣的根基。”
林凡上前一步,聲音清晰而有力。
“可您想過沒有,任由他們如此胡作非為,青陽縣的根基,就真的穩固嗎?”
“他們今日能聯手操控鹽價,明日就能操控糧價。他們能讓百姓的菜賣不出去,就能讓百姓的地種不出來!”
“屆時,民怨沸騰,流民四起,大人您這‘農墾示範村’的政績,便成了天大的笑話!這青`陽縣,到底是王法說了算,還是他趙家的家法說了算?”
“他們不是根基,他們是附在青陽縣這棵大樹上的蛀蟲!今日不除,他日必將樹倒屋塌!”
“如今,證據確鑿,民心可用。隻要大人振臂一呼,查抄私倉,將他們囤積的鹽糧平價發賣,非但不會引起動蕩,反而能讓全縣百姓感念大人恩德,讓大人的威望,在青陽縣再無人可以動搖!”
一番話,字字句句,都敲在了王丞哲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