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的目光,在三份考卷上停留。閱卷房裡,連呼吸聲都變得小心翼翼,考官們大氣不敢出,生怕打破這份沉寂。這份寂靜,仿佛凝固了時間,也凝固了所有人的心緒。
良久,周大人抬起頭。
他沒有直接開口,而是緩緩掃過陳修遠、方大人,以及劉明、錢同那些麵色慘白的考官。
“陳大人,林凡此子的文章,本官已儘數閱覽。”
周大人終於出聲,聲音裡聽不出喜怒,卻自有一股讓人心頭一緊的威嚴,“策論見解獨到,詩賦情真意切,經義亦有新意。確是難得。”
聽到“難得”二字,陳修遠和方大人心頭一鬆,但劉明、錢同等人臉色卻更難看了。
然而,周大人話鋒一轉:“但,正如諸位所言,此子文章,確實與金陵文壇素來所重的‘中正平和’有所不同。
其‘格物致知’、‘以實為先’之理念,更是前所未聞。
加之文氣化形之說,爭議甚大。”
他將林凡的三份考卷輕輕推到桌子中央,目光沉靜:“鄉試取士,關乎社稷,亦關乎文道傳承。若不能服眾,恐難平息金陵城中流言。”
“周大人,林凡文章,字字句句皆為民生,何來不服眾之說?”
陳修遠上前一步,語氣仍帶著堅持,“至於中正平和,若一味粉飾太平,便是最大的不平和!”
“陳大人所言,本官亦有所思。”
周大人擺手,示意陳修遠稍安勿躁,“但眼下,流言已起,世家不滿,若無確鑿之證,難以定論。”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方大人身上:“方大人,可否取來文房四寶,另備一桌?”
方大人雖然不解,但立刻躬身應諾,迅速去準備。
很快,閱卷房中央,一張小桌被擺好,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周大人站到桌前,目光再次投向林凡的考卷,尤其是在那篇策論上停留。
“林凡文章,屢次提及金陵城西巷子百姓之困苦,言及水患、農作之艱難。”
周大人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既是‘格物致知’,‘以實為先’,那便當場一試!”
此言一出,閱卷房內所有考官都驚住了。
當場再試?
這可是鄉試中從未有過的先例!
劉明和錢同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
他們覺得,林凡一個鄉野秀才,就算文章寫得好,臨場應變,麵對突如其來的考題,又怎能與金陵世家子弟相比?
陳修遠眉頭緊鎖,他知道周大人此舉,是在給林凡一個機會,也是在給自己一個台階。
但如果林凡臨場失利,那一切都將功虧一簣。
周大人沒有理會眾人的反應,他拿起一支筆,在空白的宣紙上寫下幾個字。
“金陵城西,有條青石河,河水常年淤塞,雨季泛濫,旱季斷流,致使沿岸農田收成不佳,百姓苦不堪言。”
周大人放下筆,聲音沉穩有力,“林凡,你既言‘格物致知’,‘以實為先’,今日便請你,對此河治理,提出具體方略。無需引經據典,但求切合實際,可行有效。”
他目光直視林凡的考卷,仿佛隔著紙張,與林凡對話。
這考題,看似簡單,實則極考真本事。
沒有書本可查,沒有前人可循,完全是實打實的問題,需要對當地情況有深入了解,並具備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這正是林凡“格物致知”的精髓所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凡那三份考卷上。
雖然林凡本人不在,但所有人都清楚,周大人這是在給林凡一個“隔空應答”的機會,也是在向眾人展示,他力保林凡的決心。
就在此時,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當周大人的聲音落下,那張擺放在主位上的林凡的策論考卷,忽然微微一顫。
緊接著,一股溫潤的文氣,從卷麵之上緩緩升騰。
這股文氣,並非之前考棚內的磅礴,而是帶著一種細膩而又生動的力量,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緩緩飄向周大人所設的考桌。
在所有考官的驚呼聲中,那股文氣,竟然在周大人寫下的考題旁邊,自行凝聚。
墨跡開始在空白的宣紙上流轉,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正在執筆作畫!
“這……這是怎麼回事?!”
劉明失聲喊出,聲音裡充滿了恐懼。
錢同也嚇得後退一步,臉色煞白,渾身顫抖。
文氣自行書寫?
這已然超出了他們對文道的認知。
陳修遠和方大人,雖然同樣震驚,但更多的是一種激動與狂喜。
他們知道,林凡的文道,遠超他們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