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離去,聽雨軒內的死寂卻未曾散去。
那篇名為《罪京行》的墨跡,靜靜躺在案上,每一個字都像是燃燒的黑色烙印,散發著讓人心悸的寒意。
盧俊捏碎玉杯的齏粉,從指間滑落,他盯著那幅字,眼中的驚濤駭浪久久不能平息。
他輸了。
在自己一手操辦的雅集上,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裡,被一個鄉下來的解元,用一篇賦,將他連同整個京城世家的臉麵,撕得粉碎。
崔瑛癱軟在地,麵如死灰,口中還在喃喃自語。
“泥水……是泥水……”
他再也不複先前的囂張,那篇賦帶給他的精神衝擊,幾乎摧毀了他的道心。
一個時辰後。
“聽雨軒出大事了!”
“盧家公子舉辦的蘭亭雅集,被人砸了場子!”
“砸場子?何人如此大膽?”
“金陵來的解元,林凡!”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在京城的權貴圈子裡瘋狂擴散。
起初,人們隻當是個笑話。
一個寒門士子,敢在盧家的地盤上撒野?
可當《罪京行》的內容,一字一句地被那些親曆者顫抖著複述出來時,整個京城都失聲了。
“朱門之外,一牆之隔。斷壁殘垣,白骨鋪路!”
“高談闊論,聖人文章;垃圾堆裡,爭食如蝗!”
這些字句,像是一記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每一個自詡風雅的世家子弟臉上。
他們第一次發現,原來他們引以為傲的詩詞歌賦,在這樣血淋淋的現實麵前,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這已經不是文鬥。
這是誅心!
林凡這個名字,一夜之間,從一個略帶嘲諷意味的“鄉巴佬解元”,變成了一個禁忌。
一個讓所有世家門閥,都感到脊背發涼的禁忌。
……
皇城,深宮。
一處名為“靜心齋”的偏殿,遠離前朝的喧囂,殿內隻燃著一爐清雅的沉水香。
一名身著玄色勁裝,身形高挑的女子,單膝跪地,聲音平穩地彙報著。
“……事情的經過,便是如此。盧俊當場捏碎了心愛的白玉杯,崔瑛神魂受創,至今未醒。據聞,那篇《罪京行》的原稿,已被盧家以最高規格封存。”
女子的麵前,一道珠簾垂下,隱約可見簾後坐著一個窈窕的身影。
那身影並未言語,隻是伸出一隻素白如玉的手,輕輕撚起一枚黑子,落在眼前的棋盤上。
啪。
棋子落定,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殿內回響。
“經世致用……”
許久,簾後傳來一個清冷又帶著一絲玩味的女聲。
“文以載道,下可書儘黎民之苦。”
“他倒真是言出必行。”
跪地的女子頭埋得更低,不敢接話。
這位主子的心思,從無人能猜透。
“盧俊此人,心性尚可,可惜被家世門第束縛了眼界,以為風雅便是天,文章便是道。”
簾後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思索。
“這林凡,像一塊從天外飛來的頑石,不守規矩,不懂敬畏,卻一頭紮進了這潭死水裡,砸出了天大的浪花。”
“派人去查。”
清冷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容置喙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