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之內,死寂被周子謙粗重的喘息聲打破。
他癱坐在地,渾身脫力,方才那生死一線的壓迫感,幾乎抽乾了他所有的精氣神。
張家的天羅地網,竟被先生三言兩語,輕描淡寫地撕開了一道口子。
這種智計上的碾壓,比任何刀光劍影都更令人心神俱震。
林凡沒有去看狼狽退去的衙役,也沒有理會身後那扇破碎的院門。
他走到周子謙麵前,伸出手,將他拉了起來。
“先生……”周子謙聲音發顫,眼中是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後怕。
“怕了?”林凡的語氣平靜無波。
周子謙用力點頭,又飛快搖頭,臉漲得通紅:“學生……學生是怕他們傷了先生!這群畜生,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
“他們當然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林凡轉身,看著那張被他親手搭建,又見證了他“立道”的簡陋木台。
“張家今日此舉,是試探,也是警告。”
“他們用順天府的刀,來試探我的底牌。”
“用南城百姓的安危,來警告我,我的根基,在他們眼中,不堪一擊。”
林凡的聲音很輕,卻讓周子謙渾身一冷。
他這才明白,今日之局,遠比他看到的更加凶險。
“陛下的口諭,是護身符,但隻能用一次。”林凡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京城上空那張無形的權力大網。
“用過了,便不再是秘密。下一次,他們會算準時機,在我見到陛下之前,用更隱蔽,更決絕的手段。”
“比如,一場意外的走水,一群醉酒的潑皮,甚至……一碗加了料的茶。”
周子謙的臉色,瞬間煞白。
他終於懂了。
先生今日看似贏了,實則隻是將死亡的威脅,從眼前推後了幾天而已。
張家這頭盤踞京城的猛虎,一旦亮出爪牙,便是不死不休!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周子謙的聲音裡帶上了絕望。
“求人,不如求己。”
林凡轉過身,眼中那片深淵般的漠然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與銳利。
“他們要斷我的根,我便將這根,紮得更深,深到他們再也挖不動,撼不動!”
他看向周子謙,以及院外那些聞訊趕來,滿臉擔憂卻不敢靠近的年輕學子。
“子謙。”
“學生在!”周子謙猛地挺直了腰杆。
“你即刻去召集所有信得過的同道,我有件事,要交予你們去做。”
林凡的聲音,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要你們,將我在南城所用的淨水之法、改車之術,乃至一些基礎的算學、記賬方法,全都整理出來。”
“不要用深奧的文字,要用最簡單,最直白的圖畫和語言。”
“畫出來,刻成版,印成最廉價的冊子!”
周子謙一愣,下意識道:“先生,這是……要將您的‘格物’之道,公之於眾?”
“沒錯。”林凡點頭。
“鄭玄經之流,將‘道’束之高閣,視若珍寶,不許凡人觸碰。而我之道,本就源於人間,自當回歸人間。”